赵太傅终究是徒步百里,走到了京城脚下。
午门外,他以头撞地,九声闷响,额前一片血肉模糊。
那本写满了他前半生所有罪孽的册子,被他高举过头顶,只求速死。
御座上的萧无咎却只是轻笑一声,一道旨意,判他终身监禁于织魂祠废墟。
没有镣铐,没有酷刑,只需日日清扫,夜夜焚香。
入祠的第一夜,他便在梦里见到了谢扶光。
她站在焚天烈火之中,一如当年般对他温婉微笑:「你现在扫的,是我当年的骨灰,冷吗?」
那……那笑容。
她的笑容。
她站在火焰中,看着我,问我是否会收拾她的骨灰。
那彻骨的寒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恐惧,深深地沉入了我的灵魂。
我扔下了扫帚。
骨灰……这些话在我脑海中回荡,如同一首恐怖的悲歌。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的手慌乱地摸索着,拼命寻找那安神香。
它对神社里那些不安的灵魂总是有效的。
但这……这不仅仅是一个不安的灵魂。
是她。
谢扶光的幻影站在我面前,美丽而优雅,但不知为何,却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东西。
那温柔的笑容是最可怕的部分。
香……没用。
那浓稠刺鼻的黑烟开始扭动。
不,不是烟。
是丝线。
有形的、邪恶的黑色丝线。
织魂丝。
它们蜿蜒而出,探寻着、缠绕着,缠住了我的脚踝,像一个丝质的绞索越勒越紧。
接着,世界扭曲了。
我的视野变窄了。
我的瞳孔……收缩成了垂直的狭缝。
不。
那种失去控制、变成……一个傀儡的恐惧,纯粹而沉重。
我自己的身体,不再属于我自己。
牢房……我从冷汗中惊醒。
又是一场噩梦。
火焰,那笑容……燃烧着,一直燃烧着。
我的脖子……一阵灼热。
我伸手摸了摸。
一根红色的丝线,编织得很精致,像一只眼睛。
或者像一个瞳孔。
图案中有一个结。
出于一种莫名的恐惧,我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寻找着。
然后,我找到了它。
《云娘傀儡戏》剧本。
但更重要的是,一张纸条。
“织魂傀儡可以代人受咒。”所以……我背了黑锅。
我成了一个傀儡……但为了谁呢?
纸条上的墨水……开始渗出血来,在纸上呈现出深红色。
在南方市场,我检查着商品,看到了那些迹象。
到处都是傀儡图案。
符咒。
被禁止的、异教的……被诅咒的。
我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
它们必须被公开烧掉。
火焰吞噬了纸张、木头和颜料。
然后,我看到了那些丝线。
谢扶光的丝线,在火焰中心移动着,仿佛在挑选一个新的代理人……寻找一个新的傀儡。
神社……我必须去看看。有些事情非常、非常不对劲。
然后,事情开始了。
守陵不再是他自己了。
他的四肢僵硬而不自然地移动着。
扫帚现在成了一件武器,被他笨拙地握着。
然后,他踉跄着走到空地上,一声尖叫从他的嘴唇中撕裂而出,那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织魂傀儡最大的禁忌是……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上方,丝线垂落下来。
成百上千根丝线缠绕着、困住他、把他提了起来。
他悬在半空中,在他曾经的主人面前像一个傀儡。
在那幻影……在她的眼睛面前。
我脖子上的灼烧感加剧了。
这和诅咒有关。
那根红线,不仅仅是一个纹身,更是一个烙印。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朱砂,血的颜色,在墙上流淌。
我在写字,但那不是我写的剧本。
“谢家的血债……”
世界倾斜了。
神社摇晃着。
我的令牌,我权威的象征,在我的臀部发烫。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揭示了什么?
我们所有人面前等待着什么?
那句温婉却又淬着万年寒冰的话,如同一根无形的毒针,狠狠刺入李守陵的耳膜。
他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扬起一圈细密的灰。
这些就是她的骨灰?
他日夜清扫的,竟是当年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的最后痕迹?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深夜祠堂的阴风要冷上千倍万倍。
李守陵惊恐地后退,却撞在了冰冷的门框上。
他眼前的谢扶光,依旧是那副含笑的模样,烈火在她身后翻腾,却烧不掉她半分风华,反而衬得她那身嫁衣愈发鲜红如血。
“不……不是的……是幻觉!”李守陵嘴唇哆嗦着,连滚带爬地扑向供桌,手忙脚乱地抓起三支安魂香,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去够桌上的烛火。
他要为她安魂,他要让她安息!
然而,就在香头触及火焰的瞬间,那香炉里本该安安静静燃烧的香灰,猛地喷出一股浓郁的黑雾!
黑雾并不散开,而是在空中盘旋凝聚,谢扶光那站在烈火中的虚影,就在这黑雾的缭绕下愈发清晰,仿佛要从九幽地狱踏回人间。
“安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的讥诮,“李守陵,我的魂,是你亲手打碎的,你要如何安?”
李守陵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死死盯着那三柱香,火苗明明已经点燃,可升起的却不是安魂的青烟,而是更加浓稠的、带着怨毒气息的黑气。
突然,他感觉脚踝一紧,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
他骇然低头,只见一缕黑雾不知何时从香炉中探出,如活物般缠上了他的脚踝,并且正在飞速向上蔓延!
这不是雾!这是织魂一族传说中的“引魂线”!
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脑海,李守陵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谢扶光那双含笑的眼睛。
下一秒,他感觉双眼一阵尖锐的刺痛,瞳孔不受控制地急剧收缩,最后竟拉长成一道诡异的竖线!
僵硬,麻木,四肢百骸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他成了线的那一头,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与此同时,天牢最深处的囚室里,本该熟睡的赵太傅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是焚天的大火,和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一遍遍问他,骨灰冷不冷。
他大口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正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灼痛。
入手处,皮肤滚烫,似乎有什么东西烙在了上面。
他跌跌撞撞地凑到囚室小窗透进的微弱月光下,借着反光,他惊骇地看到,自己的脖颈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细密的红线刺青,那红线盘绕成一个诡异的结,结的中心,正是一个竖瞳的形状!
这图案……与李守陵此刻的眼睛形成了某种不祥的呼应!
“不!不!”赵太傅像是疯了一样,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囚衣。
慌乱中,他撕开了自己的衣袖,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册子从夹层里掉了出来。
那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一本云娘傀儡戏本。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捡起,手指却触到了一片湿滑。
借着月光,他看到那戏本的书页上,一行他当年亲手写下的批注……“织魂傀儡可代人受咒”,此刻,正从每一个笔画里,缓缓渗出鲜红的血迹!
血,染红了他的指尖,也染红了他的恐惧。
京城城南,夜市虽散,却依旧有零星灯火。
察访司指挥使韩昭一身劲装,正带人做最后的巡查。
她目光如炬,在一个收摊的小贩的担子里,发现了几枚用劣质桃木雕刻的护身符。
“这是什么?”她冷声问道。
小贩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道:“回……回大人,就是求个平安的……”
韩昭拿起一枚,只见上面用朱砂潦草地画着一些扭曲的纹样,那纹样,分明是早已被朝廷明令禁止的傀儡咒印!
“妖言惑众!”韩昭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当众将这些护身符尽数投入一旁的火盆。
木符遇火,噼啪作响,很快便化为焦炭。
就在韩昭准备转身离开时,她的脚步却猛地一顿。
火光摇曳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一堆燃烧殆尽的灰烬里,几缕比蛛丝还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傀儡线,正像有生命一般缓缓游动、盘旋,仿佛在审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筛选着什么。
那是……谢扶光残留的意志!它在寻找新的代行者!
韩昭的心猛地一沉。
“轰隆……”
一声巨响,织魂祠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竟被从内部狠狠撞开!
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守祠人李守陵双目失神,瞳孔竖立,竟举着一把扫帚冲了出来。
他的动作僵硬而诡异,口中用一种不属于他的、仿佛说书人般的腔调,一字一顿地念着:
“织魂傀儡……最忌……”
他猛地顿住,头部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转,望向祠堂深处那片黑暗。
“……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祠堂的横梁之上,那无数用作装饰的红绸,此刻竟齐刷刷地活了过来!
上百根血红色的丝线如毒蛇般疾射而下,瞬间便将李守陵缠了个结结实实,猛地向上一拽!
李守陵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便被倒吊在了半空中,正好悬停在谢扶光那道黑雾缭绕的残影面前。
“啊……!”
囚室之内,赵太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脖颈上的红线刺青变得滚烫无比,仿佛要将他的皮肉烧穿。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攥住了他的手,拖着他扑到墙边。
他的手指被迫蘸上那些从书页中渗出的血,在斑驳的墙壁上疯狂地书写起来。
那是一个认罪的姿态,可他写下的每一个字,笔迹都在扭曲、变化,最后,竟变成了谢扶光那手秀丽风骨的簪花小楷!
当他不受控制地写到“谢家三百余口血债……”这几个字时,整座织魂祠,乃至祠堂所在的这片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远在城南的韩昭猛地按住自己的腰侧,她那块象征着身份与权力的察访司玄铁令牌,此刻正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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