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连日暴雨,天幕如墨,将偌大的皇城浸泡在一片压抑的水汽之中。
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比潮湿的空气更令人窒息。
百姓们说,城西的废弃戏台,夜半时分会自己奏响咿咿呀呀的锣鼓点,有胆大的更夫凑近了看,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尊被雨水打得斑驳的木偶,静静对坐,木雕的眼眶里,竟缓缓渗出暗红的血泪。
这诡异的传言尚未平息,又有几户人家的孩童,在深夜高烧不退,疯癫呓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红裙阿姨说,欠了债,就得还,一个都不能少。”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大理寺少卿奉命查案,雷厉风行地查封了十余座藏匿着诡异木偶的民间祠庙,将那些被百姓私下供奉的“邪偶”尽数堆积在空地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然而,事情非但没有了结,反而走向了更恐怖的境地。
次日清晨,雨势稍歇,负责清扫灰烬的官差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那片焦黑的废墟之上,竟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七十二尊巴掌大小的仕女木偶。
它们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一夜之间从灰烬中重生。
每一尊木偶的背后,都用朱砂工工整整地刻着一个姓名……正是三十年前,参与了那场灭族政变的所有核心人物。
而排在最前方,最显眼位置的一尊,眉心处用金线描绘出一道细微的龙纹,背后赫然是两个字:萧无咎。
当今圣上的名讳。
消息传回宫中,整个太极殿的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同一时间,被软禁于钦天监偏院的裴九渊,在潮湿的梦境中被一道刺骨的冷光惊醒。
他发现自己赤足站在一片血色荒原上,四周插满了断裂的提线木偶,残肢断臂,神情或悲或喜,都被凝固在最后一刻。
阴冷的风穿过木偶的空腔,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谢扶光。
“裴九渊,你想活,就得告诉我……归影阵真正的启动钥匙,是不是‘自愿献-祭者’的一滴泪?”
那声音仿佛带着冰锥,狠狠刺入他的神魂。
裴九渊猛地睁开眼,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一片死寂。
他下意识地摸向枕边,触手一片冰凉坚硬。
一枚乌木制成的围棋子,静静躺在那里。
上面用利器刻着一个字……逆。
他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囚衣。
这是谢扶光在逼他站队,逼他在这盘早已开始的死局里,落下决定性的一子。
要么顺从皇权,在无尽的囚禁中腐烂;要么逆天而行,赌上自己仅剩的一切。
三日后,看守的禁军发现,那位曾经惊才绝艳的钦天监监正,疯了。
裴九渊披头散发,状若癫狂,他不管不顾地咬破自己的食指,用淋漓的鲜血,在斑驳的墙壁上画出一幅诡异的图画:一座冲天的祭坛燃着熊熊烈火,一名白衣女子怀抱尚在襁褓的婴儿,决绝地纵身跃入火海。
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解脱般的微笑,眼角处,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正欲坠落。
那正是当年苏后苏婉清,自愿以皇后之尊、龙子之母的身份,为新朝献祭换取国运的关键一幕。
也是归影阵,最恶毒、最核心的秘密。
京城另一头,一座隐匿在鬼市旧址的破败道观里,柳三更一身游方道士的打扮,点燃了三盏幽绿色的阴灯。
火苗无风自动,映出他冷硬的侧脸。
片刻后,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潜入,单膝跪地。
“参见主上。”
这些人,都是他当年埋下的暗棋。
柳三更不做任何寒暄,从怀中掏出数十个蜡丸,分发下去:“这里面是‘梦引粉’,混入宫中杂役、太医、厨役的饮食之中。此粉无色无味,遇体温即化,能引导人进入最深层的梦境,看到他们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要让那七十二个高高在上的东西,尝一尝什么叫夜不能寐。”
当夜,一场诡异的集体梦魇,降临在京中七十二座豪门府邸之内。
无论是朝堂重臣,还是世家之主,他们无一例外地梦到了同一个场景。
一座由玄冰筑成的祭坛,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他们所有人都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祭坛之上,谢扶光背对着他们,十指间牵动着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而丝线的另一端,竟分别连接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脏。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被丝线拉扯的剧痛。
她缓缓转身,面容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看不真切。
只听她用一种非人非偶的语调,轻声问道:“三十年前,你们联手判我谢氏一族为妖邪,以操控木偶为由,屠我满门。可你们谁能告诉我,是谁给你们的权力,来决定什么是人,什么是偶?”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在每个人脑中炸响。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
萧无咎再一次单独召见了苏挽云。
他面沉如水,将那尊刻着自己名字的木偶丢在桌上,开门见山:“苏贵妃,你老实告诉朕,那种被称作‘缚心丝’的禁术,到底有没有办法彻底切断?”
苏挽-云脸色煞白她犹豫了许久,才从袖中取出一只温润的玉匣,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寸许长的、通体血红的玉钉。
“这是姑母……苏后当年留下的最后一物,名为‘归魂钉’。”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传说此钉能强行钉住游离的命格,若能找到一个与陛下八字相合的替身,将此钉刺入其心脏,或可……或可斩断他与原命之间的联系。但、但代价是,施展此术的人,必死无疑。”
萧无咎死死盯着那枚血色的玉钉,眼中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惊涛骇浪。
良久,他忽然问了一句让苏挽云遍体生寒的话。
“如果……朕不想断呢?”
苏挽云震惊地抬头
。
只见年轻的帝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尊代表着自己的木偶。
“如果这条命本就不是朕的,是偷来的,抢来的,那不如就让它继续这么挂着……至少,朕能看得清清楚楚,到底是谁,在幕后牵着这条线。”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岭。
冰封的寒窑之内,蜷缩在角落的白璎忽然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腹中那个尚未成形的胎傀,隔着肚皮发出一阵诡异的律动。
下一刻,白璎的双眼缓缓睁开——这一次,她的瞳孔不再是空洞的黑曜石,而是泛起了一抹极淡、却无比尊贵的金色。
她像是被某种意志操控了一般,缓缓抬起手,用修长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一个不属于她的、带着一丝茫然的呢喃从她唇边溢出:“主人……你的魂,真的还能回来吗?”
话音刚落,那张属于白璎的、清秀的脸上,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勾起一丝不属于她的、冰冷嘲讽的笑意。
寒窑之外,风雪呼啸。
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纤细金线,猛然自寒窑顶部破壁而出,如一道金色的闪电,直射天际,撕裂了阴沉的雨幕,瞬间消失在云层深处。
仿佛,它连接着某个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存在。
而那线的另一端,似乎并不在这人间。
数息之后,京城上空,那道金线毫无征兆地再度出现,横贯天际,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它就像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痕,烙印在漆黑的夜幕之上,整个京城的百姓,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神迹抑或凶兆般的景象。
一场无声的宣战,昭告着一场席卷皇权与宿命的风暴,已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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