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伊甸”堡垒深处,张天豪的密室此刻更像一个疯狂科学家的巢穴。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的臭氧味和一种冰冷的、类似金属与化学药剂混合的刺鼻气息。几个从“父亲”技术库紧急调运来的、带有生物危险标识的密封容器,被小心地放置在特制的防震平台上。
张天豪赤红着眼睛,盯着眼前全息操作界面上一行行滚动的复杂数据。那是关于一种名为“静谧之尘·改III型”药剂的详细说明。它并非传统毒药,而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纳米级精神干扰素。根据说明,它无色无味,能完美融入高纯度水中,常规生化检测极难发现其存在。服用后,它不会立刻致命,甚至不会引起明显的生理不适,但会缓慢影响人的神经系统,尤其是边缘系统,放大潜意识的焦虑、偏执和攻击性,降低理性判断力,并在特定频率的能量场或精神波动刺激下,可能诱发短暂的幻觉或精神恍惚。
“作用周期:24-72小时。症状:初期不易察觉,可能表现为轻微烦躁、注意力分散;中期焦虑感增强,决策易受情绪影响;后期在特定刺激下可能出现短暂知觉扭曲。衰减期后无显着后遗症,难以溯源……”张天豪喃喃念着说明,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完美……太完美了……”
他要的不是立刻毒死林烬——那不现实,也容易暴露。他要的是让林烬“出错”,在关键时刻露出破绽,情绪失控,或者……在他自己的地盘上,因为“精神问题”而威信受损!哪怕只是让他在某次重要会议或战斗中,出现一次短暂的失神或误判,都可能是致命的!而难以溯源的特性,又能最大程度保护薇薇和“新伊甸”。
当然,风险极高。一旦失败,薇薇首当其冲。但他已经顾不上了。破釜沉舟的决绝和长期压抑的屈辱,让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大部分风险,只盯着那渺茫的成功可能。
他按照说明,启动了微型精密的药剂分装和封装设备。幽蓝色的光芒在密封工作舱内闪烁,将微量的银色纳米流体封装进一支与联盟标准饮用水囊外观、材质、重量完全一致的仿制品内部。这支特殊的水囊,被混入一批外观相同的普通水囊中。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如何让这支“特殊”的水囊,替换到林烬门外的补给里,并且确保林薇薇在不知情或半知情的情况下,将其放入。
直接联系薇薇,告诉她计划?太危险,联盟的监控不是吃素的,而且……张天豪内心深处,对薇薇是否还会完全听从他的指令,产生了一丝自己也未明确承认的怀疑。万一她害怕了,退缩了,甚至向林烬告发……
他眼神阴鸷,最终决定采用更隐晦、更“安全”的方式。他调出了薇薇每日清洁时的监控录像,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尤其是她打开补给口、清点摆放水囊的流程。他注意到,她每次都会按照固定的顺序和方向摆放水囊,并且习惯从右侧开始补充。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他利用“父亲”留下的隐秘信息通道,这是一种基于量子概率的、极其短暂且难以捕捉的微观信息扰动,可以绕过大多数常规通讯屏蔽,在薇薇那枚伪装成护身符的晶片上激发一段预设的、潜意识层面的“暗示”或“指令”。这种传输信息量极小,且接收者往往只会将其视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或直觉。
张天豪精心编码了一段信息,大意是:“明日晨补,右二列第三支,触感微凉,优先放置。”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清洁工自我提醒的琐碎注意事项,毫不起眼。但他会在那支特殊水囊的表面,用只有极度敏感触觉才能察觉的方式,留下一个极其微弱的能量标记,模拟“微凉”触感。他希望薇薇在接收到潜意识暗示后,会“下意识”地优先使用那支水囊进行补充。
同时,为了增加保险,他还在那批普通水囊中的某几支上,也留下了类似但更微弱的标记。这样,即使薇薇没有完全按照暗示行动,或者标记被发现,也有一定的混淆余地。
做完这一切,张天豪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他看着那批准备就绪的水囊,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期待的光芒。
“薇薇……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复仇……靠你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干涩,不知是在说服薇薇,还是在说服自己。
……
“晨曦号”,凌晨,林薇薇在狭小舱室的床上辗转反侧。距离每日清晨的第一次清洁任务还有不到三小时,但她已经毫无睡意。一连几天,她都被一种莫名的心悸和不安缠绕,仿佛有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腕带终端在黑暗中静默无声。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脖颈处那枚冰凉的、父亲在她成年时赠送的“护身符”——一枚镶嵌着淡蓝色晶石的银质吊坠。这是她离开“新伊甸”时,唯一被允许保留的、带有个人色彩的物品。晶石据说含有微弱的安定心神作用,但在她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无用的安慰。
就在这时,吊坠中心的淡蓝色晶石,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光芒淡得几乎以为是错觉。与此同时,一段没头没脑的、如同梦呓般的碎片信息,突兀地出现在林薇薇困倦而焦虑的脑海深处:
“明日晨补……右二列第三支……触感微凉……优先放置……”
什么?林薇薇猛地清醒过来,坐起身,惊疑不定地按着额头。是做梦?还是精神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这段信息太具体,太奇怪了。像是某种工作提示,但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右二列第三支?是指补给口里水囊的摆放位置吗?触感微凉?水囊不都是恒温保存的吗?优先放置?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试图回忆信息的来源,却一片模糊。仿佛是凭空出现,又仿佛是自己焦虑之下产生的强迫性念头。
难道是……张天豪?这个念头让她心脏漏跳一拍。但他怎么传递信息?通过这枚吊坠?这可能吗?如果是他,这暗示意味着什么?要她做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在她脑中冲撞,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脆弱。她既害怕这是张天豪的联络和指令(这意味着危险),又害怕这只是自己的精神失常(这同样可怕)。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终于,到了该起床准备的时候。
林薇薇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完成洗漱,换上灰色工作服。那个诡异的“提示”依旧在她脑中盘旋不去。她推着清洁车,再次踏入寂静的A1区核心通道。清晨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壁灯的光芒显得格外惨白。
和往常一样,她跪在冰冷的地毯上开始吸尘,擦拭墙壁。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重复播放的录像,但今天,她的心脏跳动得格外剧烈,手心不断渗出冷汗。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嵌入式补给口。
完成基础清洁后,她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指,验证权限,打开了补给口的外层面板。里面整齐排列着三列饮用水囊,在内部照明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按照流程,开始清点并取出需要更换的空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慌,投向了右侧第二列。
手指触碰到第三支水囊的封装外壳时……
一种极其细微的、与周围其他水囊截然不同的冰凉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从她的指尖窜入,直抵大脑!
不是物理温度的冰凉,更像是一种……能量层面的、空洞的寒意!
林薇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是幻觉!那个“提示”是真的!这支水囊……有问题!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该怎么办?立刻上报?说有一支水囊感觉不对?用什么理由?说自己做了个梦,或者产生了幻觉?严管事的眼神和规章条款浮现在脑海,上报异常需要证据,而她除了这诡异的“触感”和脑中莫名的“提示”,什么都没有!更大的可能是,她会被视为精神失常,或者……蓄意制造事端!
不,不能上报!至少不能立刻上报!
那……按照“提示”,把它“优先放置”进去?这意味着什么?这支有问题的水囊,会被谁使用?林烬?还是其他有权进入这个舱室的人?
一个可怕的猜想让她浑身发冷。张天豪……他到底想干什么?!下毒?谋杀?
她僵立在补给口前,手指紧紧攥着那支触感异常的水囊,冷汗涔涔而下。放,还是不放?这是一个可能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选择。
时间仿佛凝固了。通道里死寂无声,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
最终,求生的本能、对未知惩罚的恐惧,以及内心深处对张天豪那残存的、扭曲的信任和一丝“或许他只是想制造点小麻烦”的侥幸心理,压倒了一切。
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颤抖的手臂,将那支“触感微凉”的水囊,按照“提示”,放入了补给口右侧第二列第三支的位置,并将其稍微推向了更容易被取用的方向。
做完这一切,她飞快地将其他空囊更换完毕,关上外层面板,记录数据。整个过程快得近乎仓皇。
推着清洁车离开时,她的脚步虚浮,感觉自己像个刚刚完成了一次肮脏交易的罪犯,灵魂都污浊了几分。那支特殊水囊的冰冷触感,仿佛还残留指尖,久久不散。
她不知道,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远在“新伊甸”的张天豪,通过监控看到她最终“执行”了暗示,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紧张、兴奋和残忍的快意笑容。
她更不知道,在“晨曦号”指挥核心,一个独立的监控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A1区核心通道的实时能量波动图谱。当那支特殊水囊被放入补给口的瞬间,图谱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弱、但频率独特的异常能量尖峰,持续了不到0.1秒,随即被周围的能量背景淹没。
负责监控的周明皱了皱眉,将这个瞬间的异常标记为“c级,待观察,可能为环境噪声或设备瞬时波动”,录入日志。按照标准流程,这类低级异常,在没有其他关联事件发生前,不会立刻上报。
毒饵,已悄无声息地,放置在了猛兽的巢穴之外。
而投放饵料的手,正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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