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霾笼罩的天光下，九道身影在山丘的背阴处快速移动。重新踏足大地，并未带来多少心安，反而让每个人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片天地的死寂与危机四伏。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腐殖质混合的怪异气味，远方的城市轮廓如同巨兽沉寂的尸骸。风吹过及腰的枯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这自然的音律在此刻却显得格外刺耳。
林烬走在队伍中段，能量感知如同无形的涟漪持续扩散。重返地表，感知的范围和清晰度都提升了不少。
“保持警戒队形，注意草丛和远处废弃车辆。”陈锋低沉的声音从前端传来。他和李斌作为尖兵，手持步枪，目光如鹰隼般扫视。
根据地图指引，他们需要先向东穿越这片丘陵地带，绕过一座已经沦为死城的小镇。队伍沉默地前行，只有脚步踩过碎石和野草的声音。小飞紧紧跟在哥哥吴山身边，大眼睛不安地四处张望。苏小小则不时看向林烬，见他脸色虽仍苍白，但步伐稳健，眼神专注，心中稍安。
前行了约莫一公里，相对平坦的丘陵地带逐渐被一片更为茂密、夹杂着低矮灌木的荒原取代。
“等等。”林烬突然停下脚步，眉头微蹙。他的能量感知在前方偏左的灌木丛中，捕捉到了几团微弱但充满贪婪与饥饿意味的生命能量。
“有东西，左前方，灌木丛后，大约……五到六个。”林烬低声示警。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嗷呜——！”
几声凄厉的嘶吼猛地从灌木丛后炸响！五六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
是变异犬！它们体型比普通犬类大上一圈，皮毛大面积脱落，露出下面暗红色、不断蠕动的肌肉组织，双眼猩红，涎水如同腐蚀性的黏液从裂至耳根的大嘴中滴落。
“开火！”陈锋没有丝毫犹豫，厉声下令的同时，手中的步枪已然喷出火舌！
砰！砰！砰！
李斌和刚刚换上新步枪的周明也同时开火！冲在最前面的两只变异犬头颅瞬间爆开。然而，剩下的四只变异犬极其狡猾，它们利用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身形在奔跑中诡异地左右摇摆。
“注意它们的酸液！”林烬提醒的同时，侧身避开一道射来的透明液体。酸液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立刻腐蚀出一片白烟。
混乱中，一只变异犬突破火力网，直扑队伍侧翼的吴山和小飞！
“小心！”吴山怒吼着将小飞往身后一推，自己举起工兵铲迎击！
但另一只变异犬却趁机从侧面袭来，目标正是被推开的小飞！
“啊！”少年惊恐地后退，脚下被杂草绊倒。变异犬的利爪擦过他的左臂，作战服应声撕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
两声几乎重叠的枪响！陈锋和李斌同时开火，将两只变异犬击毙。
“小飞！”吴山急忙扶起弟弟。
“我、我没事...”小飞脸色苍白，右手紧紧捂住左臂被划破的位置，“就是摔了一跤...”
小雅快步上前，担心地看着小飞血流不止的手臂：“伤口很深，需要马上处理。”
“不、不用...”小飞下意识地缩回手，声音有些发抖，“就是划破点皮...”
林烬走过来，目光在小飞的手臂上停留一瞬：“苏医生，先给他包扎。”
就在苏小小取出急救包的瞬间，林烬的能量感知突然捕捉到远处传来的异常波动。
“还有更多在靠近！”他厉声警告，“立刻离开这里！”
众人不敢怠慢，苏小小快速为小飞做了简单包扎，队伍立即开拔。小飞咬着牙，不时偷偷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跋涉了大约两个小时，日头在灰霾中微微西斜。
“前面...好像有个农庄。”走在最前面的李斌突然压低声音说道，“看起来废弃了，没有明显活动迹象。”
众人精神一振。农庄意味着可能有遮风挡雨的建筑。
陈锋看向林烬。
林烬凝神感知了片刻，眉头微皱：“能量反应很弱，但...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可以靠近侦查，但保持最高警惕。”
队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是一个典型的旧时代小型农庄，几间砖石结构的平房围成一个半开放的院子，一个歪斜的木制谷仓立在旁边。令人不安的是，院子里散落着不少细小的骨骸，有些还带着啃咬的痕迹。
“分头检查，两人一组。赵强，警戒。”陈锋快速分配任务。
林烬、苏小小和小飞一组，检查主屋；陈锋和李斌检查厨房；吴山、小雅和周明检查谷仓。
主屋的门虚掩着，林烬轻轻推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腥味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家具东倒西歪，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墙壁上布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喷溅状血迹。
小飞下意识地往苏小小身后缩了缩，右手始终紧捂着左臂的伤口。
林烬的能量感知在屋内扫过，最后停留在通往里屋的门上。那里的能量波动异常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冰冷。
“后退。”林烬低喝，同时将军刺横在身前。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里屋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门缝后一闪而过。
“里面有人？”苏小小惊讶地低语。但林烬的能量感知告诉他，那绝不是活人应有的能量特征。他缓缓上前，用军刺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破旧的摇篮在角落轻轻摇晃。就在众人稍稍放松警惕时，天花板上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林烬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壁虎般倒吊在天花板上！那是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女孩，皮肤青灰，眼睛完全被一层白膜覆盖，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最诡异的是，她的手指和脚趾都异常细长，指尖是乌黑的利爪，牢牢扣进木质的天花板里。
“嗬...”变异女孩发出沙哑的嘶声，突然松开爪子，直坠而下！目标竟是受伤的小飞！
林烬早有准备，军刺向上疾刺！但女孩在半空中诡异地扭动身体，利爪在军刺上擦出一串火花，借力改变方向，扑向一旁的苏小小！
“小心！”林烬踏步上前，左手闪电般抓住女孩细瘦的脚踝，狠狠往地上一摔！
砰！女孩重重砸在地板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立即弹起，四肢着地，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她绕着三人快速爬行，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浑浊的白眼始终死死盯着小飞流血的手臂。
“它...它在看我的伤口...”小飞声音发抖，脸色越来越苍白。
突然，女孩停下动作，裂开的嘴角流出粘稠的唾液。她不再攻击，反而开始发出一种怪异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林烬脸色一变：“它在召唤同伴！”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抓挠声！只见窗户上、门缝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数十个小小的身影！全都是儿童变异体！它们疯狂地撞击着门窗，腐朽的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撤！”林烬当机立断，军刺直取面前的变异女孩。
但女孩展现出惊人的敏捷，一个翻滚躲开攻击，趁机扑向小飞！这一次它的目标明确——那个流血的伤口！
“滚开！”苏小小举起随身携带的铁棍奋力挥出，却被女孩轻易避开。眼看利爪就要触及小飞的手臂。
砰！
林烬扣动了手枪扳机。子弹精准地穿过女孩的眉心，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倒地不动。
与此同时，门窗在众多变异体的撞击下终于破碎！数十个儿童变异体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往外冲！”林烬连续开枪，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一个变异体的头颅。苏小小拉着已经吓呆的小飞，奋力向门口移动。
就在这时，小飞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的左臂伤口处，青黑色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整条手臂开始不自然地抽搐。
“林烬...我...”小飞的眼神开始涣散，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屋外的陈锋等人听到枪声和动静，正在奋力向主屋靠拢。吴山一马当先，用工兵铲劈开挡路的变异体：“小飞！坚持住！”
当吴山终于冲进主屋时，看到的却是令他心碎的一幕——
小飞猛地挣脱苏小小的手，原本清亮的眼睛已经完全被灰白色覆盖。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一口咬向最近的苏小小！
砰！林烬的枪声再次响起。子弹精准地穿过小飞的太阳穴，少年身体软软倒地。
“不——！”吴山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扑到弟弟尸体前，“小飞！为什么？！”
小雅跟着冲进来，看到这一幕，泪水瞬间涌出：“山哥...小飞他...之前就被变异犬伤到了，他一直不敢说...”
吴山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烬：“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抓起工兵铲就要冲上来，被陈锋和李斌死死拦住。
林烬收起枪，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告诉你又能改变什么？看着他变异，然后咬死我们所有人吗？”
小雅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我该早点说出来的...”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屋内，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农庄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吴山压抑的痛哭和小雅的低泣在空气中回荡。
林烬看着地上两具大小迥异的尸体，眼神深邃。
在这个末世，最致命的往往不是看得见的獠牙，而是那些藏在善意下的隐瞒。信任的裂痕，往往比任何伤口都更难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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