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披着衬衫、套着小背心的壮汉快步走来，身后紧跟着三个年轻小伙。人还没到跟前，一连串粗话已经飙了过来，带着股风似的卷到耳边。
“扑街仔、屌你老母嗨……”
郑遐听得懂白话，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那几人走近。领头的汉子浓眉、秃头、挺着个大肚皮，应该就是寇东溪本人。
寇东溪在离郑遐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没冲上来动手。他不傻——眼前这瘦高个儿三两下就放倒了两条大狼狗，硬碰硬不是自讨苦吃？
他伸手指着郑遐的鼻子：“你赔我的狗！”
这时寇荣赶紧凑上来打圆场：“寇总，误会，真是误会！这位是市残联的领导，郑科。刚才……”
“刚才我全都看见了！这事儿没完！”寇东溪转头对旁边的胖子说，“肥仔，带大宝、二宝去医院看看伤哪儿了，该做ct做ct，该住院住院。”
“好！”胖子应了一声，愤愤地瞪了郑遐一眼，揉了揉两条狗的脖子，领着它们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草，给狗做ct、住院？郑遐心里一股火窜上来——这屌毛是想讹人？
“寇东溪，你最好搞清楚状况。不是我被狗咬，就是我打狗，我没得选。你装什么糊涂？”
寇东溪不理他，对身边几个小伙说：“快报警，打110！有人私闯民宅，毁坏私人财物。”
一个小伙应声掏出手机：“喂！110吗？请转活水镇派出所，我们这儿出事了……”
郑遐一下子明白了：寇东溪这是在借机耍无赖、搅浑水！他就是想转移视线，让自己谈不成正事，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一个做企业的人，居然用这种流氓手段？郑遐气得不行——当初童理怎么就瞎了眼，跟这种粗鄙不堪的市井小人合作！
但眼看对方已经报警，郑遐只好压住火气，说：“寇东溪，我今天来干什么你心里没数？玩这种小把戏有意思？”
寇东溪义正辞严：“我不跟你吵，我是守法公民，我相信国家法律。你等着，警察马上就到！”
哟呵，好人坏人全被他一张嘴调了个儿。郑遐觉得可笑，心里却暗暗发狠——你尽管耍花招，要能逃得出老子的手心算你狠！
寇荣还在打圆场：“两位都冷静一下。我都说了是误会！寇总、郑科，别意气用事。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寇东溪哼了一声：“我和这种土匪干部是自己人？寇荣，我告诉你，我是给你面子才没动手。我这果园随便一喊就能来二三十个兄弟，你信不信？”
他身边三个小伙一听，也顺势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能打的架势。
寇荣忙不迭点头：“我信，我信！”
他又低声下气对郑遐说：“郑科，您看今天这情况……咱们是不是先回去，改天再来？我会好好跟寇总解释，现在这样……”
“寇总，您大人大量，别计较了行不行？郑科也不是有意的。大家没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
寇荣边说边拉住郑遐的胳膊：“郑科，回吧回吧，今天就算了。等会儿警察来了更不好解释，闹成个笑话多难看。”
郑遐注意到寇东溪目光闪烁，分明是等着看他灰溜溜走人。
他慢慢摸出一支烟，点上：“没事，我就在这儿等警察。我倒要看看，警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寇东溪，我先把话撂这儿：你要想好好谈事，就别来这一套。要是想偷奸耍滑，吃亏的是你自己。”
寇东溪冷笑：“姓郑的，你想搞事，最好先在正阳区活水镇打听打听我是谁。你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寇荣，似乎碍于有政府官员在场，有些话不便说出口。
郑遐不慌不忙，也懒得跟他斗嘴。既然报了警，那就等吧。身为政府官员，要是被个市井流氓吓得狼狈而逃，他做不到。
两边的人无声对峙。寇东溪的小弟给寇荣递烟，寇荣犹豫地看了看郑遐，干笑两声，还是接了过去。
寇东溪斜眼悄悄打量着这位“郑科”，隐隐觉得这人……好像不太像坐办公室的那类干部。
十来分钟后，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一个小弟赶紧跑去开门，一辆警车驶了进来。
……
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带着两名协警下了车。
“寇警官——”寇东溪和寇荣不约而同快步迎上去。郑遐心里一沉：他妈的，都姓寇！他们认识！
这位寇警官是个黑瘦汉子，目光冷冷的。他扫了郑遐一眼，一言不发。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白话低语。寇东溪神情激动、手舞足蹈，郑遐知道这货正在描述自己打狗的场面。接着是寇荣装模作样打圆场的声音：“算啦算啦，小事啦，别搞这么大好吧……”
郑遐心里跟明镜似的——寇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根本就是在演戏给自己看。哼，那400万投资款到了寇东溪手里，估计至少百把万分给了这些帮忙抬轿子的，这种套路在海门他见多了。
寇警官带着两名协警走到郑遐面前。
“郑科是市残联的干部？”他语气生硬，同时也明知故问。是了，残联在公安这种实权部门眼里，确实不值一提，跟“废材”没什么两样。
郑遐平静地回答：“是的。”
“郑科，你们机关干部到基层这么办事，好像有点不妥吧？闹出这种笑话。”寇警官果然站在寇东溪那边。
郑遐反问：“寇荣没跟你说我们是来办什么事的吗？没讲清楚事情经过？”
寇警官摆了摆手：“我对你们办什么事不感兴趣。我们警察只负责保一方平安。不管你有什么公干，都不能破坏老百姓的私人财物。那狗是德国黑背，纯种的，一条要二十几万你晓得吧？你打坏了人家的狗，就得赔钱。”
二十几万的德国黑背？哄鬼呢！郑遐说：“那我万一被狗咬了呢？”
寇警官盯着他，微微一笑：“警察办案只讲事实，不做假设。事实就是你打伤了人家的狗，他们已经送去宠物医院了。”
他妈的，这正阳区活水镇姓寇的，怎么都一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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