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林轩的生活进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节奏。
每日天未亮，他便已起身，开始在苦铁木前进行四个时辰的击打修炼。突破淬体三重后，他的力量、耐力以及对力量的控制都今非昔比，每一次掌击都凝聚着全身的力量与精神，力求将每一分力道都完美地渗透进树干深处，同时最大限度地引动、吸收那丝丝缕缕的乙木精气。厚实的老茧覆盖了他的手掌，又在元始之气与乙木精气的滋养下不断脱落、新生，皮肤呈现出一种坚韧的古铜色光泽，隐隐泛着类似苦铁木般的纹理。
下午，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元气的积累和掌法的熟练，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林远山所传授的“引元入体”与“叠意叠势”的感悟之中。
他盘膝坐在院中，闭目凝神，不再刻意去运转《青帝长生功》，而是将自身意念散开，如同古树根系，蔓延至周围天地。他观想自身为一方小小的天地，呼吸与这片空间的“息”同步，以《青帝长生功》那独特的生机之意为引，吸引着周遭温和的木属性元气，如同溪流汇入江河，自发地融入他的体内。
起初，这个过程依旧缓慢，引动的元气量远不如主动运转功法来得多。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被“邀请”而来的元气，更加纯净，更加温顺，与自身元力的契合度达到了惊人的程度，几乎无需炼化便可化为己用，对经脉的负担也微乎其微。更重要的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对于天地元气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甚至能隐约察觉到不同属性元气之间那细微的差异与流动。
夜晚，他则沉浸在《叠浪掌》“意”与“势”的锤炼中。他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掌式，而是在院中随意游走，双掌或缓或急，或刚或柔，每一次出手，都力求意念先行，气势相随。他反复体悟着第一掌力量将尽未尽时，那残留的“意”与“势”如何被捕捉、如何被引导、如何作为第二掌的根基。
掌风在夜色中呼啸，时而如细雨绵绵，潜劲暗藏；时而如惊涛拍岸，气势磅礴。那低沉的潮汐之声愈发清晰，甚至引动了小范围内的气流，使得院中的落叶都随着他的掌势盘旋飞舞。
林远山大多数时候依旧沉默，如同一个真正的旁观者。但林轩能感觉到，那双浑浊的眼睛，始终在关注着他的每一分进步，每一次领悟。在他意念运转出现滞涩，或者掌势衔接出现偏差时，那沙哑的提点总会适时响起，寥寥数语，便如拨云见日。
这一夜，林轩正在尝试将“引元入体”与“叠浪掌”结合。他一掌推出，意念引动周遭木属性元气汇聚于掌缘，同时观想浪潮奔涌之势。
“嘭！”
掌力印在虚空，发出一声音爆般的闷响，一道淡青色的气浪明显比以往更加凝实，激射而出，将数步外一块垫脚石震得裂开几道缝隙！
“不错，已能初步引动外界元气加持掌力。”林远山的声音从主屋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倚在门框上，手里依旧拿着那杆烟袋。
林轩收势，微微喘息，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刚才那一掌，威力已然接近他突破前全力施展的威力，而这还远未达到他现在的极限。
“七爷爷。”林轩恭敬行礼。
林远山踱步过来，在石桌旁坐下，示意林轩也坐。他点燃烟袋，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在夜色中袅袅升起。
“你进度尚可，但切莫自满。”林远山吐着烟圈，缓缓道，“‘引元’之道，博大精深，你如今不过初窥门径，引动的也只是与你功法属性相合、且最为温顺的部分元气。天地元气，有温和，亦有暴烈；有生机，亦有死寂。若要真正驾驭，还需对天地万物，有更深的认知。”
林轩凛然受教：“孙儿明白。”
林远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后问道：“你可知，我为何独居于此，不与族中众人往来？又为何……会帮你？”
林轩心中一动。这个问题，他早已思索过。他抬起头，看向林远山那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模糊的苍老面容，谨慎地回答道：“孙儿不知具体缘由，但猜想，或与先父有关？”
林远山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之色，他磕了磕烟灰，声音带着一丝缥缈：“林战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天赋卓绝，心性赤诚，本是林家未来的希望。只可惜……性子太直，不懂变通，最终……”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我与他，虽非一母同胞，却胜似亲兄弟。他失踪前，曾托付我，若有可能，照看你一二。”
原来如此！林轩心中恍然，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楚涌上心头。原主记忆中关于父亲的片段很少，大多是模糊的温暖与后来的绝望。此刻听闻七爷爷与父亲竟有如此情谊，让他对那位素未谋面、为他深入险境生死不明的父亲，更多了一份复杂的感情。
“至于我为何独居于此……”林远山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刻骨的寒意与讥讽，“不过是因为，当年不愿与某些人同流合污，挡了别人的路，被废了修为，逐出了权力中心而已。留我一条残命，不过是某些人为了显示所谓的‘宽宏大量’。”
废了修为！
林轩心中巨震！他虽然猜测七爷爷身上有故事，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惨烈！被废修为，对于一个武者而言，比死亡更加痛苦！难怪他气息内敛，如同普通人，原来是修为尽失！
一股怒火在林轩胸中升腾。他几乎可以想象，当年七爷爷是如何因为坚持原则或者与父亲交好，而遭到了大长老一系的毒手！
“七爷爷……”林轩声音有些干涩。
林远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脸上的寒意与讥讽渐渐褪去，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这林家，并非铁板一块，内里的肮脏与龌龊，远超你的想象。你父亲当年锋芒太露，不懂藏拙，方有后来之祸。你如今展现出的潜力，已然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和忌惮。”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轩：“林惊云归来，族比在即，你已无退路。要么，一飞冲天，凭借实力赢得喘息之机，甚至改变一些东西；要么，便步你父亲与我之后尘，甚至……更惨。”
话语如锤，重重敲在林轩心上。他之前虽感到压力，却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处境之险恶。这已不仅仅是个人恩怨，更是牵扯到家族内部积年已久的派系斗争！
“孙儿……绝不会重蹈覆辙！”林轩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眼神坚定如铁，“他们施加在我父子身上的，我必将百倍奉还！”
林远山看着林轩眼中那不屈的火焰，微微颔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此乃天理。但切记，愤怒需化为力量，而非莽撞。在你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隐忍与智慧，同样重要。”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我传你‘引元’之法，助你修炼，既是完成对战儿的承诺，亦是……在我这残躯彻底腐朽之前，为这令人作呕的林家，埋下一颗不一样的种子。至于这颗种子最终能长成参天大树，还是中途夭折，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便是我与你之间的因果。”
因果！
两个字，重若千钧。林轩明白了，七爷爷的帮助，并非毫无缘由的慈悲，其中交织着与父亲的兄弟之情，对自身遭遇的不甘，以及对林家未来的某种期望。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托付，也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他站起身，对着林远山，深深一揖到地，声音铿锵：“七爷爷今日之言，林轩铭记于心！此因果，我接了！无论前路如何，我必不负七爷爷所望，亦不负……父亲之名！”
月光下，一老一少，一站一坐，完成了某种无声的传承与誓约。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却吹不散林轩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战斗，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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