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 泰安琼虚弱地打断她,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接下来,他努力挺直一点身体,尽管这让他疼得几乎咬碎牙关:
“老师说得对。我们,包括巴战斯通、司丝惠、普泉可德他们——我们都是特殊训练组的,我们大家这次受的伤……不是普通的摔打扭伤。
家里的条件……不够,镇上吉祥医院的设备,也远远不够处理这种程度的伤势。我们需要……需要去更高级别的医院,进行前期的恢复和说既遥远又模糊,带着一种冰冷的权威感,“什治疗。”
“高级别医院?” 艾尔华愣了一下,这个词对她来么……什么叫高级别医院?是……是拉萨的大医院吗?”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拉萨已经是医疗的顶端,是大护堂主和达官显贵才能去得起的地方,遥远得像天边的云彩。
冠格立立刻捕捉到了这个能让她理解的锚点,他迎着她如刀的目光,语气沉稳地确认道:
“是!就是拉萨的国家级的医院。那里有最好的医生,有我们这里、甚至整个藏区都没有的最先进的机器和药物。安琼的伤,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最稳妥的前期治疗,避免恶化。”
“拉萨?国家级的医院?” 艾尔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惧。
拉萨,那是一个她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名字,遥远得仿佛在世界的尽头。儿子伤得这么重,要翻越那么高的山,走那么远的路?
“不行,绝对不行!太远了!他这个样子怎么去?!路上有个闪失怎么办?吉祥医院不行,我们村里还有老医生!他……”
“阿姐!” 冠格立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
“老医生的智慧值得尊敬,但他治不了这种伤。吉祥医院也治不了,我们和安琼的伤,拖不得,去拉萨的国家级医院,是唯一能救我们、能让我们以后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跑跳的希望!。留在家里或镇上,只会让伤势恶化,甚至……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冠格立再次使用了最残酷也最有效的语言,直击一个母亲最深的恐惧。
“永远站不起来……” 艾尔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比泰安琼还要苍白。
她看着儿子毫无血色的脸,再看看那些诡异的、渗着银光的绷带,冠格立描绘的可怕前景如同冰水浇头。
拉萨再远,也比儿子终身残疾要好一万倍!
可是……她猛地又瞪向冠格立,所有的恐惧再次化为愤怒的洪流,她猛地推搡了他一把:
“都是你!这些娃娃,都是你这个害人的老师……是你把他带去搞什么魔鬼训练,才让他受这么重的伤,才要把他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儿子受尽折磨,都是你害的,你赔我儿子!”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绝望地捶打着冠格立结实的胸膛。
冠格立纹丝不动,任由她的拳头落下,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沉重。
他承受着这份恨意,如同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
“阿妈,别这样!” 泰安琼急切地抓住母亲的手腕,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说不出话,他强忍着,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不关老师的事……是我……是我必须去……阿妈,你听我说,拉萨的国家级医院是最好的地方。
只有去了那里,用了最好的药,我才能快点好起来。
我答应你,等我在拉萨治好伤,恢复好了,一定马上回来! 我保证!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天天吃你做的饭,听你说话,陪着你晒太阳。我答应你,一定从拉萨回来陪你!”
“从拉萨……回来陪我……”
艾尔华看着儿子那双写满痛苦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睛,听着他口中那个“国家级医院”带来的渺茫希望和他“一定回来”的承诺,那滔天的怒火和绝望的推搡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冰冷刺骨的恐惧。
她明白,儿子的伤,已经把她逼到了悬崖边。
她恨透了冠格立,恨透了那该死的训练,但她更怕儿子真的永远站不起来。
拉萨的国家级医院,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飘摇的救命稻草。
眼泪再次汹涌决堤,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绝望的寒流。她松开了捶打的手,转而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泰安琼,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声音破碎不堪:
“好……好……去拉萨……去国家级的医院……去好好治……阿妈……等你回来……阿妈天天给你炖最肥的羊肉,煮最香的越枸骨茶……等你从拉萨回来……”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死死盯着冠格立,那眼神像濒死的母兽,只剩下最后一丝哀求:
“冠格立……你……你答应我!你必须把他……把我的安琼……从拉萨的国家级医院里,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你发誓,用你信奉的一切发誓!”
冠格立深深地吸了一口高原清冷的空气,那空气带着雪山的寒意,直抵肺腑。
他直视着艾尔华那双被泪水浸泡得几乎要碎裂的眼睛,缓慢而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艾尔华阿姐,我冠格立在此立誓:一定配合学校,倾尽我的所有,让安琼、巴战斯通、司丝惠、普泉可德在拉萨的国家级医院得到最好的治疗,一定把他们完好无损、健健康康地带回来。我会把泰安琼,活蹦乱跳地交到你手上。”
这带着沉甸甸份量的誓言,在凛冽的山风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意味。
艾尔华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抱了一下儿子,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也渡给他,然后才万般不舍地、颤抖着松开手。
她退后一步,身体摇摇欲坠,泪眼婆娑地看着冠格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珍宝般将儿子重新搀扶好,一步一步,朝着那伪装成山体的“秃鹫号”走去。
阿吉太格和梅雪松雪也红了眼眶,默默跟在后面。
舱门缓缓关闭,彻底隔绝了艾尔华绝望的视线。
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伪装的山体景象如水波般荡漾、褪去,露出了“秃鹫号”冰冷的金属外壳。
“这就是飞机?飞机也开到山背后来了?”艾尔华茫然,自言自语地说。
……
飞船无声地拔地而起,带起的气流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扑打在艾尔华僵立的身上。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望着那巨鸟般的飞船迅速融入灰蓝色的天空,朝着拉萨的方向,那连绵雪山的南边——飞去。
最终,变成一个闪烁的光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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