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浪，带着咸涩的腥气，比昆仑冰原的寒风更显桀骜。
灵舟在海平面上颠簸了三日，终于在第四日清晨，看到了影流岛的轮廓。那是一座被浓黑雾气笼罩的岛屿，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滚，即使在正午的阳光下，也无法穿透半分，远远望去，仿佛大海上漂浮的一块墨石。
“就是那里了。”墨鹰站在船头，指着雾气笼罩的岛屿，脸色凝重，“海图上说，影流岛周围的海水都是黑色的，船只一旦靠近，罗盘会失灵，灵力会被压制，连玄阶以上的灵舟都难以驶入。”
林羽低头看向海面，果然如墨鹰所说，岛屿周围的海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黑色，与外围的蔚蓝海水泾渭分明，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隔开。黑色海水中隐约可见扭曲的影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是暗影界的‘蚀灵水’。”苏沐月运转冰系灵力，指尖凝结出一枚冰晶，投入黑色海水。冰晶刚接触水面，便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融化，连一丝寒气都未能留下，“能腐蚀灵力与法器，比蚀冰散更霸道。”
林羽取出界域图碎片，三分之一的残片在他手中微微发烫，边缘的符文与影流岛的雾气产生共鸣，散发出淡淡的红光。“界域图在指引我们。碎片上标注，影流岛的核心有一座‘影流殿’，最后一块碎片应该就在殿内。”
他看向蛇九：“你的阵法知识能破解这雾气吗？”
蛇九仔细观察着雾气的流动，眉头紧锁：“这不是普通的迷阵，是‘界域雾障’，融合了暗影界的空间之力，能扭曲人的感知。强行闯入，只会被困在雾中，永远找不到方向。”
“但它有破绽。”林羽指着雾气中偶尔闪过的一丝金光，“那是界域之心的微弱波动，与我们手中的碎片同源。跟着那道金光，或许能找到入口。”
他催动龙契之力，金色的光芒顺着灵舟蔓延，在船身周围形成一道护罩，隔绝蚀灵水的侵蚀。“墨统领，稳住灵舟；苏师姐，用冰系灵力冻结海面，为我们铺路；蛇九，你随我登岛，破解沿途的禁制。”
安排完毕，林羽手持天风剑，率先跃出灵舟。金色护罩在他周身展开，踏在被苏沐月冻结的黑色海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蛇九紧随其后，手中握着阵盘，不断打出法诀，试图稳定周围的空间。
刚靠近雾气，一股强大的吸力便从雾中传来，试图将两人卷入。林羽挥动天风剑，青金色的剑光劈开一条通路，剑光所过之处，雾气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小径。
小径两侧的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影子，发出蛊惑人心的低语，试图扰乱两人的心神。蛇九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受到了影响，林羽连忙将一丝龙契之力注入他体内，金色光芒流过，蛇九顿时清醒了许多。
“这些影子能引动人心底的恐惧。”蛇九心有余悸地说，“若心志不坚，会被直接拖入雾中，成为雾障的养料。”
林羽没有说话，只是握紧天风剑，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偶尔闪过的金光。那金光越来越亮，仿佛在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雾气渐渐稀薄，一座黑色的石殿出现在眼前。石殿通体由黑曜石砌成，殿顶雕刻着无数膜翼生物的浮雕，正是暗影界先遣者的形态，殿门紧闭，门楣上刻着与界域图相似的符文，正是影流殿。
殿门前，站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手中拄着一根蛇头拐杖，拐杖顶端的蛇眼闪烁着红光。他的气息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温润，与周围的邪异氛围格格不入，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守殿人。
“千年了，终于有人能走到这里。”老者开口，声音苍老却清晰，目光落在林羽手中的界域图碎片上，“龙契的继承者，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你是谁？”林羽警惕地握紧天风剑，老者身上的气息看似平和，却让他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压迫感，比夜无殇、甚至比暗影界主的残躯气息更加诡异。
“老夫？”老者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不过是个被遗忘的守门人罢了。你们可以叫我影老。”
“影流岛的界域图碎片，在你手中？”
“在，也不在。”影老拄着拐杖，轻轻敲击地面，殿门缓缓开启，露出殿内的景象。殿内空旷，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最后一块界域图碎片，但碎片周围，缠绕着一缕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张扭曲的脸，正是千年前夺走碎片的暗影界先遣者残魂！
“碎片被他的残魂封印了。”影老解释道，“千年前，他身受重伤遁入此地，以自身残魂为祭，将碎片与影流殿的地基相连，若想取走碎片，必须先净化他的残魂。”
林羽看向石台上的残魂，残魂似乎感应到了龙契的气息，开始剧烈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黑色雾气翻涌，整个影流殿都在震动。
“但这不是最难的。”影老的声音变得凝重，“真正的考验，在碎片之后。界域图集齐后，会显现出界域之心的位置，而那里，才是决定这场浩劫走向的关键。”
“界域之心是什么？”蛇九忍不住问道。
影老的目光望向殿外的雾气，仿佛能穿透时空：“那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核心枢纽，是暗影界主力量的源头，也是关闭所有空间裂隙的唯一钥匙。千年前，风清扬与玄冰大人就是想摧毁它，才与暗影界主展开决战，却最终功败垂成。”
林羽心中一动：“玄冰大人未说完的话，是不是关于界域之心？”
“是。”影老点头，“暗影界主的力量源于界域之心的‘暗影本源’，而这本源，并非天生邪恶——它是天地初开时，光明与黑暗相互碰撞产生的混沌之力，既能毁灭，也能创造。”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林羽：“风清扬祖师留下过预言，说千年后的继承者，将面临一个选择：是彻底摧毁界域之心，断绝两个世界的联系，还是……净化暗影本源，让混沌之力重归平衡。”
彻底摧毁，还是净化平衡？
这个选择如同巨石，压在林羽心头。摧毁看似一了百了，却可能引发未知的天地动荡；净化则充满未知，谁也不知道平衡后的混沌之力会带来什么。
“先取碎片吧。”苏沐月的声音从灵舟方向传来，她通过传讯符听到了对话，“无论选择是什么，都得先集齐界域图。”
林羽深吸一口气，看向石台上的残魂：“影老，如何净化他的残魂？”
“用龙契与天风剑的力量。”影老指着残魂，“他的残魂中，除了暗影之力，还残留着一丝先遣者的本源意识，那是他作为‘人’的最后执念。若能唤醒那份执念，或许能让他主动消散。”
林羽不再犹豫，纵身跃上石台，天风剑与龙契之力同时催动，青金色的剑光与金色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光柱，笼罩住残魂。
残魂发出痛苦的嘶吼，黑色雾气剧烈翻滚，不断冲击着光柱。但光柱中的龙契之力如同暖阳，渐渐抚平了雾气的狂暴，残魂扭曲的脸上，竟隐约露出一丝挣扎与痛苦。
“你本是守护界域的修士，为何要助纣为虐？”林羽的声音带着龙契的力量，直接传入残魂的意识中，“难道忘了家园被毁灭的痛苦？忘了战友临死前的眼神？”
残魂的挣扎更加剧烈，黑色雾气中浮现出无数画面：燃烧的村庄，死去的亲人，与暗影界主厮杀的惨烈场景……最后，画面定格在他被暗影之力侵蚀，倒在影流岛的瞬间，眼中满是悔恨。
“啊——！”
残魂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不再抵抗，黑色雾气迅速消散，露出一丝白色的光点——那是他作为修士的本源灵识。光点对着林羽微微闪烁，仿佛在道谢，随即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界域图碎片中。
最后一块碎片终于挣脱封印，飞到林羽手中。
三幅碎片在空中自动拼接，组成一幅完整的界域图！兽皮上的朱砂红点与符文全部亮起，勾勒出大陆上所有空间裂隙的位置，而在地图的正中央，赫然标注着界域之心的位置——
东海深处，一座从未被记载的海底古城。
“这是……沉渊城。”影老看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传说中被海水淹没的上古都城，竟藏着界域之心！”
界域图的光芒渐渐收敛，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林羽的天风剑中。剑身上的风龙图案与冰龙、鹰隼、蛇纹等印记交织，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显然已与界域图彻底融合。
“该做选择了。”影老看着林羽，“是去沉渊城，还是……”
他的话未说完，影流殿突然剧烈震动，殿外传来苏沐月的惊呼：“不好！大量暗影界先遣者包围了岛屿！”
林羽冲到殿外，只见影流岛周围的雾气中，涌出无数黑影，膜翼拍打的声音如同惊雷，天空中的阳光被彻底遮蔽，连灵舟的护罩都在剧烈震颤！
更恐怖的是，影流岛下方的海水开始沸腾，黑色的蚀灵水不断上涨，一座巨大的黑影从海底缓缓升起，正是暗影界主的残躯！它的一只巨眼透过海水，死死盯着影流殿，散发出毁灭一切的气息！
“它感应到了界域图的力量！”影老的脸色变得惨白，“它要在沉渊城苏醒，彻底掌控界域之心！”
林羽握紧天风剑，剑身上的界域图印记闪烁着光芒，指引着沉渊城的方向。
选择，已经没有悬念。
“墨统领，掩护灵舟突围，前往沉渊城方向！”林羽的声音传遍影流岛，“蛇九，用阵法拖延先遣者！苏师姐，随我来！”
他纵身跃回灵舟，天风剑直指暗影界主的残躯，青金色的剑光中融入了界域图的力量，斩出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
“我们去沉渊城！”
灵舟在光柱的掩护下，冲破先遣者的包围，朝着东海深处疾驰而去。影流岛在身后渐渐缩小，暗影界主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仿佛在宣告着最终决战的来临。
林羽站在船头，望着前方深邃的大海，手中的天风剑微微发烫。
摧毁，还是净化？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在见到界域之心的那一刻，才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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