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顶的风声呼啸，将车厢内凝重的空气稍稍吹散。
绾绾小手指着远方那座在夕阳下如同鎏金巨兽般的城池，发出混合着惊叹与些许怯意的声音：
“哥哥，那座城……好大呀！
比我们之前见过的所有镇子加起来都要大！”
“嗯，”
我迎风而立，目光扫过庆城那巍峨的轮廓，轻声问道：
“绾绾喜欢吗？是不是很漂亮。”
“嗯嗯！哥哥喜欢！”
绾绾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在她的世界里，哥哥的喜好便是她的喜好。
我笑了笑，没有纠正她，而是转头对着下方驾车的姬九催促道：
“姬九，再快些。我们不在庆城过夜，天黑之前必须离开。”
“好嘞弟弟！坐稳了！”
姬九现在已经彻底带入了“大哥”的角色，闻言亢奋地应了一声。
手中长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狠狠抽在马臀上。
“啪！”
马车猛地加速，带起一路烟尘，在官道上飞驰起来，将两侧的景物飞速抛向身后。
“风大了，绾绾，我们先进车厢。”
我揽紧怀里的绾绾，拉开车帘，轻巧地钻回了车内。
“好的，哥哥。那绾绾先睡会儿，到了哥哥叫我哦！”
绾绾乖巧地打了个小哈欠，经过之前的惊吓和奔波，她确实累了。
“好。”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看着她很快在我身边蜷缩着睡去，呼吸变得均匀。
车厢内，只剩下我和史大。
他依旧像一尊泥塑般蜷缩在角落，之前的崩溃和挣扎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空白。
“想清楚了吗？”
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平静地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史大缓缓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空洞地望着车厢壁，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东家，我知道，可我就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他的话音未落——
“啪！”
一记清脆而狠戾的耳光骤然炸响在车厢内！
我出手如电，手掌重重地掴在他的脸颊上，力道之大让他的头猛地偏向一侧。
“这一巴掌，是替史家村那些为了保护你而死在阵中的村民抽的！他们的死就换来这么个废物！”
我的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情感。
史大被打得懵在原地，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
他还没反应过来——
“啪！”
第二记耳光接踵而至，毫不留情地扇在他另一侧脸上！
“这一巴掌，是为你至今还看不清现实、抱着那点可怜的同情心幻想抽的！”
史大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啪！”
第三记耳光，比前两次更加沉重！
直接将他打得身子一歪，险些栽倒！
“这一巴掌，是替史家村的史婆婆抽的！你这废物，根本不知道她让你跟我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收回手，冷冷地坐在他对面，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刮刀，审视着他脸上迅速肿起的掌印和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根本不配活着，史大，记住你就是个只会在房门口哭泣，在村口痛苦的废物！”
我的话就像一一把把钢刀，狠狠插入史大的心中。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马车奔驰的颠簸声和绾绾均匀的呼吸声。
史大的脸红肿不堪，火辣辣的疼痛似乎反而刺激了他麻木的神经。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重新坐直身体，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
他抬起头，看向我，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
有巨大的痛苦，有深深的耻辱。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病态的执拗。
“东家…”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决绝，
“你不是说…要教我和小东家修行吗？”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道：
“我想…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嗯？他想通了？还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我心中微微一惊，仔细看向他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质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支撑他在这条血路上走下去的、唯一的精神支柱。
或许，他是真的在这种极端的刺激下，找到了一种扭曲的“想通”方式？
谁又能知道，他未来是否会为自己今天的选择感到后悔？
但现在，他需要这个支柱。
“嗯，”
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
“等我们从庆城离开后，到了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就教你们。”
“谢谢东家！”
史大重重地说道。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了姬九刻意压低却依旧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弟弟——！庆城到啦！前面就是城门洞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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