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苻坚没有说话,但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和看向王昭宁时,那种如同屠夫打量牲畜般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议事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杜衡脸色铁青,眼中杀机毕露。
王昭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暴跳如雷的呼衍豹,只是用那双澄澈而冰冷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面前洒落的酒渍,仿佛在看一滩令人厌恶的污秽。
“聒噪。”
她朱唇轻启,吐出的两个字,没有一丝温度,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
话音未落,一直如铁铸雕塑般,垂手立在王昭宁身后的两名玄武卫,动了。
他们的动作,并非迅猛如雷,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融入了阴影的流转。
堂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两道身影便已鬼魅般出现在呼衍豹的身后。
没有杀气,没有劲风。
甚至连衣袂飘动的声音都没有。
“你敢!”
呼衍豹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匈奴左贤王,反应速度远超常人。他身旁的护卫更是万里挑一的部族勇士,几乎在玄武卫现身的瞬间,便已察觉到了那无声的威胁!
一声暴喝,那名匈奴护卫肌肉贲张,蒲扇般的大手带起一股恶风,直取前方玄武卫的咽喉!
他自信这一抓,足以捏碎中原武者的喉骨!
然而,下一瞬,让呼衍豹和苻坚瞳孔骤然收缩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名玄武卫根本没有格挡或闪避的意图。
其中一人只是平静地抬起了手臂,五指张开,迎向那只抓来的巨手。
没有碰撞。
没有格挡。
就在那匈奴护卫的手掌即将触及其皮肤的刹那,一道微不可察的银光,从玄武卫的指缝间一闪而过。
快到极致,仿佛只是烛火摇曳产生的一瞬错觉。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
那名匈奴勇士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那只蕴含着万钧之力的大手,僵在了半空,距离玄武卫的脖颈,不足半寸。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他脸上的狞笑凝固,双眼圆睁,眼中的凶光迅速被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与恐惧所取代。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寻找伤口。
没有伤口。
没有流血。
可他全身的力量,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去不返。
他想要开口呼喊,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景物开始天旋地转,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扑通!”
在满堂死寂的注视下,那具魁梧如小山的身躯,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沉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双眼翻白,四肢瘫软,除了胸膛微弱的起伏,再无半点声息。
无声无息。
一击倒地。
整个议事堂,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被抽干,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呼衍豹和苻坚脸上那副轻蔑玩味的笑容,早已被一种极致的惊骇与不敢置信所替代。
“噌!”
两人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他们那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战意,此刻却被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冻结,身体甚至因为那份源于未知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死了?
不,还在呼吸。
中毒了?
可那玄武卫是如何下毒的?
隔空吗?
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呼衍豹那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护卫,又猛地转向王昭宁,又惊又怒,咆哮出声。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变调,失去了之前的蛮横,多了一丝色厉内荏。
“更何况,我等带着诚意远道而来,欲与墨神友好结盟,神女此举,难道是要公然挑起我们与益州之间的战火吗?!”
面对质问,一直沉默不语的氐族将军苻坚,也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比呼衍豹要沉稳许多,但那份惊惧却同样无法掩饰。
“呼衍豹所言不差。即便我等方才有言语冒犯之处,神女如此行径,未免也太过狠辣,有伤邦交。”
王昭宁此时才缓缓抬起眼帘。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掠过地上那具瘫软的身体,最终落在了面色铁青的呼衍豹和苻坚脸上。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淡漠。
“战火?”
她朱唇轻启,仅仅吐出两个字,便让呼衍豹的咆哮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依旧温婉动听,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了寒潭的浸泡。
“你们多虑了。”
“我益州的待客之道,向来只分两种。一种给朋友,一种给……不懂规矩的客人。”
她顿了顿,澄澈的目光看得二人心中发毛。
“放心,他没死。”
“我益州新制的‘寂梦弩’,只是让他暂时睡上一觉。半炷香后,自会苏醒,毫发无伤。”
此话一出,非但没有让呼衍豹和苻坚松一口气,反而让两人心头的那股寒意,瞬间攀升至顶点!
毫发无伤?
半炷香后便能苏醒?
这比直接杀了那名护卫,更加令人恐惧!
苻坚的脑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死死盯着那两名已经悄然退回王昭宁身后的玄武卫,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出这种恐怖武器的蛛丝马迹。
他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
这种武器,必须直接刺入人体皮肤!
战场之上,士兵皆身着坚固的皮甲甚至铁铠,这种细针很难大规模奏效,且距离受限,作用远不如弓弩。
可即便如此……
若是用在刺杀、用在斩首、用在夜间对营地哨兵的无声拔除……
那将是何等难以想象的恐怖场景!
一种能让人在毫无察觉中,瞬间失去所有抵抗能力的武器!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理解范畴!
这就是那个神秘的“墨神”所掌握的力量吗?
气氛,在这极致的恐惧中,诡异地缓和了下来。
苻坚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了一眼兀自处于震惊与愤怒中的呼衍豹,深吸一口气,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他松开了紧握刀柄的手,对着王昭宁,深深地躬身一揖。
“神女殿下息怒!”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至极。
“方才是我与呼衍豹言行无状,我们久居塞外,都是不知礼数的粗人,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神女殿下恕罪!我等在此,向您郑重致歉!”
说着,他又拉了一把身旁还未完全回过神的呼衍豹。
呼衍豹身体一僵,感受着苻坚手上传来的力道,再看看主座之上那神情淡漠,宛如神只般的绝美女子,心中的怒火与不甘,终究被那份深不见底的恐惧所淹没。
他咬了咬牙,也跟着粗声粗气地闷哼了一句。
“……是在下鲁莽了。”
见到两人服软,王昭宁知道,今日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脸上那冰冷的线条,终于柔和了些许,虽然依旧疏离,却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她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两人的道歉。
“两位将军远来是客,请坐吧。”
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温和,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
也就在此时。
遥远的江陵。
江陵王府,那座属于拓跋翎月华丽而又冰冷的寝殿之内。
一阵压抑了许久的,凄厉的惨叫声,终于撕裂了长夜的宁静。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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