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南中,葬神谷,墨研署工业基地,中央广场。
数以万计的劳工、士兵、以及墨家的核心成员,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这里。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了好奇、敬畏与深深怀疑的复杂神情。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的最中心。
那里,一条由黝黑的神钢铸就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轨,如同一条沉默的黑龙,静静地匍匐在大地之上。
而在铁轨的尽头,则停着一个,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个,通体由漆黑的钢铁浇筑而成的,充满了狰狞与力量感的钢铁巨兽。
它有着巨大的,同样由钢铁铸成的轮子。它的身体两侧,连接着复杂的,让人眼花缭乱的连杆与活塞。它的头顶,竖着一根高高的,直指苍穹的巨大烟囱。
在它的身后,还拖着十几节,同样由钢铁打造的,巨大的“车厢”。
“这……这就是墨神所说的那个,能日行千里的‘墨龙’?”
人群之中,早已被提拔为玄武卫副统领的孟山,看着眼前这个,造型古怪的钢铁疙瘩,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脸上写满了不解。
他身旁,身为玄武卫统领的蔡鸣,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也足以说明他内心的困惑。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大家伙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与那些霹雳车、神威弩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力量的恐怖气息。
但这东西,没有腿,没有翅膀。
它真的能动吗?
就在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猜测不已的时候。
一道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自那钢铁巨兽的身上响起。
“增压!锅炉预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特制的,裁剪得体的墨色劲装,将那玲珑有致的少女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的绝美少女,正俏生生地立在那钢铁巨兽的驾驶室内。
她的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羞涩与好奇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对于自己手中之物的,近乎于狂热的信仰之火。
正是,被霍天生亲封为“巧工仙子”的楚巧儿。
“是!”
随着她一声令下。
数十名同样身着墨色工装的墨研署工匠,立刻手忙脚乱地,将一铲又一铲,燃烧得正旺的“神炭”,投入了那钢铁巨兽腹中,那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的锅炉之内。
“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声,缓缓响起。
那钢铁巨兽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一股股白色的,炙热的蒸汽,自它身体两侧的缝隙之中,喷薄而出,发出“嗤嗤”的声响。
广场之上的温度,瞬间便升高了几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情。
“压力值,正常!”
“锅炉温度,正常!”
“所有阀门,检查完毕!”
一个个负责不同部件的工匠,用近乎于嘶吼的声音,向楚巧儿汇报着。
楚巧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她转过头,看向了站在她身旁,那个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男人。
“墨神,可以了。”
霍天生没有说话。
他只是轻轻地对她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楚巧儿,眼中瞬间便迸发出了无比璀璨的光芒!
她猛地拉下了身边一根,连接着锅炉的黄铜拉杆!
“呜——!!!!”
一声无比尖锐,也无比高亢的汽笛声,骤然撕裂了葬神谷的宁静!
那声音,仿佛是一头沉睡了千年的远古巨龙,在向这个世界,发出它苏醒之后的第一声咆哮!
离得近的一些士兵,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声响,震得双耳嗡鸣,脸色发白,站立不稳。
也就在汽笛声响起的瞬间!
“哐当——!”
那头名为“墨龙”的钢铁巨兽,猛地向前一震!
它那巨大的钢铁轮子,在铁轨之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一寸。
一尺。
一丈。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
它身后那十几节,装满了沉重神钢铁矿的巨大车厢,在它的拖拽之下,竟显得毫不费力!
在数千人,那充满了震惊、骇然、以及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之下!
这头完全由钢铁构筑而成的,吞吐着白色蒸汽的黑色巨龙,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充满了暴力美感的姿态,沿着那条通往矿山深处的铁轨,风驰电掣而去!
五十里的崎岖山路!
以往,需要数百名劳工,用独轮车耗费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能勉强完成一次的运输。
而现在……
当那头黑色巨龙,在山谷的尽头,掉转车头,再次拖着那十几节,已经卸空了矿石的车厢,以同样狂暴的速度,呼啸着返回广场之时。
广场中央那根用来计时的,巨大的“一炷香”,才刚刚,燃尽了最后一丝青烟。
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着那头,缓缓停稳,依旧“嗤嗤”地喷吐着白色蒸汽的钢铁巨兽。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被彻底颠覆了世界观的,极致的茫然与震撼。
也就在此时。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头钢铁巨兽的车顶之上。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的常服,衣袂在山谷中吹来的,带着几分炙热气息的风中,猎猎作响。
他背负双手,神情淡漠地,俯瞰着脚下那数千名,如同蝼蚁般渺小的众生。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可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
站在那头,由他亲手缔造的,充满了毁灭与创造之力的钢铁巨兽的头顶之上。
他,便是神。
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能点石成金,能创造出这种连神话传说中,都未曾出现过的,钢铁神迹的唯一真神!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双膝一软,五体投地地跪拜了下去。
随即,便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扑通!”
“扑通!”
“扑通!”
数以千计的劳工、士兵、将领,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们用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最原始的,充满了狂热与敬畏的姿态,向着那道立于钢铁巨兽之上的身影,献上了自己最卑微的膝盖。
就连孟山、蔡鸣这些,跟随着霍天生从尸山血海之中,一路走来的,心志早已坚如磐石的老兄弟,在这一刻,也无法抑制地跪了下去。
他们看着那道身影,那双总是充满了悍勇与杀伐之气的眼眸里,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种对于“神”的,最纯粹的,也最狂热的崇拜。
他们再次明白。
他们追随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凡人。
“墨神!!!”
不知是谁,第一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了这个名字。
随即,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狂热信仰的呼喊声,便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葬神谷!
“墨神!!”
“墨神!!!”
“墨神万岁!!!”
听着那足以让山川都为之震颤的呼喊,感受着那一道道投射在自己身上,充满了狂热、崇拜、与敬畏的目光。
霍天生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动容。
他只是静静地俯瞰着脚下,这片由他亲手点燃的,名为“信仰”的,燎原之火。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一片属于造物主的冰冷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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