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杨玄奖双手接过纸条,看也没看便小心地纳入怀中。
......
司徒府,书房。
“父亲。”杨玄奖行礼后,直接取出了那封密信,双手呈上,“王景先生命孩儿给您送来此信。”
杨素接过,走到灯下,快速看完,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瓦岗将倾...”杨素低声自语,随手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随即,踱步到悬挂的舆图前,目光先落在了瓦岗的位置上,而后,又扫向河北窦建德、江淮杜伏威的势力范围,最后停留在洛阳周边以及太原方向。
凌云的嘱托犹在耳边,杨素沉吟片刻,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
接着,他回到书案前,铺开公文纸,笔走龙蛇。
第一道命令,是发给屯兵于河东,与窦建德势力接壤的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
命令其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并向前线增派精骑,做出随时可能进入河北作战的姿态,并故意将大军调动的风声放出去。
他要让窦建德感受到来自西面的压力,使其不敢将目光投向即将破碎的瓦岗。
第二道命令,则是发给了负责弹压江淮的左屯卫大将军来护儿。
令其加强对杜伏威各部活动区域的封锁和清剿力度,并摆出即将发动大规模围剿的架势。
务必让杜伏威自顾不暇,彻底断绝其北上捡便宜的念头。
这两道命令,措辞严厉,屈突通和来护儿都是沙场老将,杨素相信,两人接到如此明确且强硬的命令,自然知道该如何最大化地展现武力,达到战略威慑的效果。
写完后,他唤来绝对忠诚的家将,吩咐以八百里加急送出。
随后,他又叫来十多位身手不错的心腹,命他们即刻出京,前往各路反王的地盘,将其“奉王命,必要时可节制骁锐军”的风声,隐约地透露出去。
他不需要真的去指挥这支军队,他只需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他的手上有这样一支强军,五万骁锐随时可以听从他的调遣,这就足够了。
无形的威慑,往往比直接的刀兵更为有效。
做完这一切,杨素才缓缓坐下,端起已经微凉的茶盏,呷了一口。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处理了几件寻常的公务。
“父亲,如此安排,是否足以震慑窦、杜之辈?”杨玄奖在一旁轻声问道。
杨素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老辣的光芒:“屈突通和来护儿都是知兵之人,接到如此明确的指令,自然懂得如何将声势造足。”
“而窦建德、杜伏威也并非蠢人,见到朝廷如此强硬的姿态,必会掂量轻重。此时出头,非但捞不到好处,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只要他们按兵不动,其他宵小更不敢妄动。”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西北的方向,那是太原的所在:“如今,就等着鱼儿咬饵了...”
......
翌日,天还没亮,瓦岗聚义厅内的气氛,便因一个人的到来,驱散了些许阴霾。
秦琼带着罗士信大步走入厅内。
罗士信那铁塔般的身躯和手中那杆沉重的浑铁枪,看着就让人安心。
他懵懂地站在秦琼身后,打量着厅内的众人,对周围凝重的气氛浑然不觉。
“好!好!”李密连说了两个好字,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有士信在,瓦岗无忧矣!今日官军若再敢猖狂,定要让他们尝尝士信浑铁枪的厉害!”
厅内众人纷纷附和,低迷的士气回升了些许。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心思单纯,却勇力绝伦的憨小子身上。
然而,秦琼看着兴高采烈,只等出战的罗士信,心中却没来由地一揪。
一股毫无预兆,却十分强烈的恐慌感袭来,让他的呼吸都微微凝滞。
那种感觉,似乎...只要...今日罗士信走出寨门,便...再也回不来了。
“魏公!”秦琼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秦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理智:“魏公,诸位,士信虽勇,但毕竟久居后山,疏于战阵。”
“官军势大,阵势森严,冒然让士信出战,恐其不谙配合,陷入重围,反为不美。不若...今日且先让士信于寨墙观战,熟悉官军的战法,待其适应之后,再择机出战,或可收奇效?”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徐茂公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罗士信有些茫然地看着秦琼,不明白为什么“哥”不让他立刻去打坏人。
李密则眉头微蹙,觉得完全是多此一举,他看了看秦琼那十分郑重的表情,又想到其素来稳重,且与罗士信关系亲厚,或许真有其考量?
如今瓦岗能倚仗的大将不多了,他也不想拂了秦琼的面子,于是...
“也罢。”李密最终点了点头,“便依叔宝所言。今日,士信先于寨墙观战,待时机成熟,再行出击。”
秦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那股莫名的恐慌感稍稍减退。
......
辰时一到,官军便如同昨日一样,在震天的战鼓和呐喊声中,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攻势依旧疯狂,士卒依旧悍不畏死。
罗士信被安排在正门寨墙一段相对安全的位置,由秦琼亲自陪着。
看着下方不断攀爬的官军,看着己方一个又一个倒下的瓦岗守军,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惨叫声,罗士信那双原本懵懂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了火焰,那是愤怒和战斗的渴望。
只是,他几次想要提起浑铁枪冲下去,都被秦琼给喝止住了。
“士信,不用着急,再看一看,记住他们是怎么打的。”
“哦。”
第一日,瓦岗守军在巨大的压力下,再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勉强守住。
......
第二日,攻势依旧。
李密在望楼上看着岌岌可危的防线,忍不住对秦琼道:“叔宝,今日可否让士信出战?再不出战,寨墙恐有失守之虞!”
秦琼看了看身侧跃跃欲试的罗士信,心中那不安感再次涌现,旋即咬牙道:“魏公,再等等!官军锐气尚存,此时让士信下去,正中其下怀!唯有待其疲惫,方能一击而中!”
李密将信将疑,但见秦琼态度坚决,只得作罢。
第三日,第四日...
惨烈的攻防战日复一日。
瓦岗的物资几乎消耗殆尽,守军伤亡直线上升,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每一天,李密或徐茂公都会催促秦琼让罗士信出战。
可每一次,秦琼都以“官军士气正盛”、“需要等待时机”等理由给搪塞了过去。
并且,他还私下严厉告诫罗士信,没有他的允许,绝不可私自出战。
秦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知道自己的理由越来越苍白,也知道每多拖延一天,瓦岗就多一分危险。
但他心中那股仿佛是“预警”般的不安,让他无法轻易将罗士信推向战场。
他只能在防守中更加拼命,身先士卒,试图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瓦岗,也为罗士信,多争取一点时间。
直到第五日黄昏。
官军的攻势如同往常一样缓缓退去。
寨墙上,还能站着的守军已经寥寥无几,到处都是尸体和濒死的伤员。
秦琼拄着金锏,靠在垛口上,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左肩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虽然简单地包扎过,但鲜血仍在渗出。
李密、徐茂公等人走上寨墙,看着这如同地狱般的场景,扫过身边眼神麻木的将领们,最后,目光落在了秦琼的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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