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再多言。
由刘老三带头,再次钻入那七拐八绕、如同迷宫般的阴暗巷落。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处更加偏僻、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一间低矮的、墙皮剥落大半的小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门口挂着一串风干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草药,随风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刘老三整了整衣襟,上前轻轻叩响那扇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木门,语气带着十二分的恭敬:“瑛姑?瑛姑老人家在么?”
屋里沉默了片刻,才传出一个略显沙哑、慢悠悠的老妪声音,语气透着股爱搭不理的劲儿:“不在。”
刘老三似乎早已习惯,讪笑着继续道:“瑛姑仙子,是我,刘老三啊。您开开门,我这有桩大供奉,特地来孝敬您老人家了。”
又是片刻沉默,“吱呀”一声,那木门竟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里面黑黢黢的,看不到人影,只有那个老妪的声音再次传出:“自己滚进来,把门带上。”
李掌柜毫不犹豫,率先迈步而入,林风紧随其后,刘老三最后一个进来,赶紧回身把门关严实,又小快步挤到前面引路。
屋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了草药、灰尘和某种奇异熏香的复杂气味。
一个穿着深色粗布衣裙、头发灰白、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的老妪,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巨大的药碾子前慢吞吞地捣着什么东西。
她缓缓转过身,灯光照亮了她的面容。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丝毫没有寻常老人的浑浊,此刻正带着几分审视和漠然,扫过李掌柜和林风。
林风心中一动,这老妪周身似乎萦绕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绵长的灵力波动,与苏梦璃的气息有几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更为晦涩古老。他暗自猜测,这位“瑛姑”恐怕和【璇玑阁】大有渊源,不知为何隐居于此。
瑛姑的目光在林风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又很快移开,只是淡淡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有话直说,老婆子我没空跟你们磨牙。”
刘老三赶紧上前一步,赔着笑脸道:“瑛姑仙子,是这么回事,这两位朋友,想请您帮个小忙,送他们出城,就现在。”
瑛姑眼皮都没抬一下,“十万灵币”。
这价格高得离谱,连林风听了都暗自咋舌!
刘老三更是直接惊呼出声:“瑛姑!您这价…上次王霸天家偷跑那个小妾,也才…”
“你也知道是上次?”瑛姑慢悠悠地打断他,终于抬起眼皮,那清亮的目光看得刘老三心里一哆嗦,“现在是戒严,巡查司那帮鹰犬的鼻子比狗还灵。老婆子我担着天大的干系。就这个价,爱走不走。”
刘老三还要再说,李掌柜却直接开口:“成交。”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布囊,掂量了一下,直接抛给了瑛姑。那布囊落在瑛姑面前的桌上,发出沉甸甸的、令人愉悦的碰撞声。
瑛姑接过布囊,看都没看,随手掂了掂,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丝丝。她瞥了刘老三一眼,哼了一声:“多跟这位爷学学,爽快人才办得成大事。哪像你,抠抠搜搜,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刘老三被骂得只能嘿嘿干笑,不敢还嘴。
瑛姑不再多言,挥挥手示意几人退后。她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清理出一小块空地。
接着,她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看似毫无章法、甚至有点像老太太活动筋骨般的怪异动作比划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听着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言。
林风看得眼角直抽,内心疯狂吐槽:“不是吧阿婆!您这动作……真的不会闪到腰吗?这仪式感是有了,但安全性看起来相当可疑啊……”
然而,就在他吐槽之际,瑛姑那看似滑稽的动作却引动了周围灵气的汇聚。
随着她最后一个缓慢却异常沉稳的跺脚动作落下,地面上那些原本毫不起眼的灰尘和纹路骤然亮起!
一道道柔和却稳定的灵光线条迅速勾勒连接,形成一个结构繁复、充满玄奥意味的圆形法阵,光芒将昏暗的小屋照亮了几分。
法阵中央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散发出一种空间特有的虚无波动。
“好了,”瑛姑喘了口气,似乎有点累,用袖子擦了擦汗,“站进去吧。阵法启动,会把你们送到东门外约莫十里处的随机地点。落点是荒山野岭、妖兽老巢、深潭水渊还是悬崖峭壁…那就看二位的造化了,老婆子我概不负责。”
李掌柜看向林风,林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比起落在胡半夏手里,这点风险算得了什么?
两人不再犹豫,一前一后踏入了那光芒流转的法阵之中。
瑛姑见状,双手再次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咒语陡然加快!
法阵光芒大盛,瞬间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强光过后,小屋中央空空如也,只剩下法阵的余晖缓缓消散,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微弱空间波动。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确认人已送走,瑛姑那副世外高人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她动作麻利地一把抓过桌上那袋灵币,“哗啦”一声全部倒在桌上,顿时满桌珠光宝气,灵气盎然。
“快快快!分钱分钱!”瑛姑眼睛放光,瞬间从一个神秘高人变成了市井老财迷,她手脚极其利索地将灵币分成大小不等的两堆,嘴里还飞快地念叨着:“老娘出力最多,担的风险最大,占七成!你个泼皮三就带个路,嘴皮子一动,算你三成!便宜你了!”
刘老三看着那明显小得多的一堆,脸顿时垮了下来,哀嚎道:“瑛姑!瑛姑奶奶!不带你这样的!说好的对半开呢?我冒着风险带人过来,还得打点上下……”
“屁的对半开!”瑛姑一把将较大那堆搂到自己面前,用身子护住,瞪眼道:“没有老婆子我这手[乾坤挪移符阵],你带天皇老子来也没用!再啰嗦,这三成都没了!赶紧拿钱滚蛋!”
刘老三深知这老妪的脾气,说一不二,真要惹毛了她,以后这条财路就彻底断了。他只能哭丧着脸,一边手速极快地将那三成灵币扫进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口袋里,一边小声嘀咕:“亏了亏了,这次亏大了…下次得加钱…”
“嘀咕什么呢?拿了钱还不快滚!想留下吃饭啊?”瑛姑护着自己的宝贝灵币,没好气地开始赶人。
刘老三揣好灵币,唉声叹气,却又不敢再多言,麻溜地开门溜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阴暗的巷弄里。
小屋内,只剩下瑛姑一人,就着昏黄的灯光,喜滋滋地开始一枚一枚地数着她的灵币,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仿佛刚才那个施展玄妙阵法的高人完全是另一个人。
而此刻,林风和李掌柜,正经历着短暂的时空扭曲带来的强烈失重和眩晕感,向着未知的城外荒野,随机传送而去!
林风只觉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又猛地抛开。下一秒,“噗通!”“噗通!”两声,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和李掌柜彻底吞没,刺骨的寒意让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呸!呸呸!这随机传送也太不讲究用户体验了!”林风狼狈地从水里冒出头,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岸边刨,一边吐掉嘴里的水草和泥沙,内心疯狂吐槽:“说好的安全着陆呢?瑛姑这售后服务得打个差评!下次得建议她开发个VIp通道,加钱也行啊!”
另一侧,李掌柜也湿漉漉地爬上了岸,原本体面的掌柜袍服紧紧贴在身上,不停地滴着水,显得颇为滑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喘着气,苦笑着摇头:“勇者大人…您…您没事吧?咳…咳…这瑛姑的‘乾坤挪移’,方位是准的,但这落点…还真是充满‘惊喜’。”
两人环顾四周,只见一条清澈但颇为湍急的河流蜿蜒穿过寂静无人的山谷,两岸是茂密不见天日的原始树林和起伏不定的丘陵,完全是一派未开发的蛮荒景象。
“李掌柜,这是哪儿?咱们不会被传到哪个妖兽老窝的后院了吧?”林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同时运转灵力蒸干身上的衣物,但那“神仙倒”的毒性让灵力运转颇为滞涩,效果大打折扣。
李掌柜到底是经验丰富,虽落水狼狈,但很快镇定下来。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青铜罗盘,然后仔细校准方位,观察着指针的晃动和星象的细微变化。
片刻后,他指着西边,语气肯定地说道:“我们应该在百草都东面偏南的方向,距离城墙大约十里左右。过了这条河往西走,地势会逐渐平缓,大约两天半的路程,应该就能到听泉镇了。”他又指了指东边,“在下则需从此处往东,折返黑石镇,向坊主详细禀报此间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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