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寨口停下,警惕地观察着。吊脚楼大多门户紧闭,唯有中央一处较大的竹楼前,悬挂着几串已经褪色的符箓和风干的草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更添几分诡异。
“有人吗?”毛骧沉声喝道,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他身后的锦衣卫们也呈扇形散开,手按兵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竹楼的呜咽,以及更深处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呻吟。
张明远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的药味更加清晰了。“是大青龙汤合达原饮的化裁方,”他低声对毛骧说,语气凝重,“还用了一些本地草药,药性猛烈……这是用来对付极其严重的时疫热毒之症的。”
毛骧眼神一凛:“瘟疫?”
“十有八九。”张明远点头,目光落在那些符箓和草药上,“而且,看情形,寨子里的巫医恐怕已经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那间悬挂符箓的竹楼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张布满皱纹、眼窝深陷的老者面孔探了出来,他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眼神浑浊,充满了疲惫与恐惧。他看到门外全副武装的毛骧等人,先是吓得一缩,待看到站在稍前方的张明远,以及他身后明显的药箱时,浑浊的眼中陡然爆发出一点微弱的希冀。
老者颤巍巍地推开门,他身形佝偻,手中拄着一根缠绕着蛇皮的木杖。他身后,竹楼内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躺着几个身影,发出痛苦的呓语。
老者走出门,避开毛骧等人警惕的目光,径直朝着张明远,用生硬的官话混杂着土语,急促地说着什么,双手不停比划,指向寨子深处,脸上满是哀求之色。
张明远仔细分辨着老者的话语和手势,眉头越皱越紧。“他说……寨子里的人,染了‘山神的怒火’,发热,呕血,身上起红疹,很多人已经……死了。他们的‘巴代’(巫医)用了所有方法,祈求、草药,都没用。”他翻译给毛骧听,随即看向老者,放缓语速,指着自己,“我,大夫。能,看看病人吗?”
老者听懂了“大夫”二字,激动得连连点头,让开身子,做出邀请的姿态,眼中泪光闪烁。
毛骧却一步挡在张明远身前,低声道:“大人,时疫凶险,您万金之躯……”
“毛指挥,”张明远打断他,眼神坚定,“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有违天和。况且,若此地真有瘟疫蔓延,我等亦难独善其身。我必须去看看,查明病因,或能找到防治之法,于我们后续行程,也大有裨益。”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小心。”
毛骧看着张明远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瞥了一眼那充满期盼和绝望的老者,沉默片刻,侧身让开。“保护好大人。”他对身旁两名最为沉稳的锦衣卫下令。
张明远深吸一口气,从药箱中取出特制的加厚面巾戴上,又用浸泡过药液的布条缠住手腕、脚踝等可能暴露的部位,这才跟着老者走进竹楼。
竹楼内光线昏暗,空气污浊,混合着草药、呕吐物和腐肉般的恶臭。地上铺着草席,躺着七八个病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面色潮红(或已转为青灰),神志不清,身上可见密集的红色斑疹,有些已经连成片,甚至开始溃烂。痛苦的呻吟和呓语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张明远心中巨震。这症状……高热、皮疹、出血倾向……像极了天花,但又有些许不同,似乎更为暴烈。他不敢怠慢,示意跟随的锦衣卫守在门口,自己则蹲下身,仔细检查离他最近的一个孩童。
孩童约莫五六岁,呼吸急促,浑身滚烫,身上的皮疹已经转为脓疱,有些已经破溃流脓。张明远戴上鹿皮手套,轻轻触碰检查,又仔细观察其口腔、眼睑。
“不是天花。”他低声自语,语气却更加沉重。天花的皮疹离心性分布特点不明显,而且病情进展速度太快了。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几种烈性传染病的可能性——出血热?斑疹伤寒?还是某种未知的恶性病毒?
他转向那焦急等待的老者,比划着询问:“最早,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
老者连说带比划,又指向寨子后面的深山。
张明远结合老者的描述和自己的观察,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推断。这很可能是一种人畜共患的急性病毒性出血热,传染源可能来自深山里的某种动物(如鼠类),通过接触或虫媒传播,起病急、病情重、死亡率高。寨民们可能是在狩猎或采集时接触到了传染源。
“毛指挥,”张明远走出竹楼,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情况很糟,是极厉害的时疫,可通过接触、甚至空气飞沫传播。我们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否则一旦在我们队伍中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毛骧脸色一变:“大人的意思是?”
“首先,隔离。我们的人绝不能进入寨子深处,就在寨口这片空地上扎营,与寨民保持距离。其次,消毒。”他快速吩咐,“取石灰来,在营地周围和那间竹楼外撒上。所有人,用我配的药水清洗暴露的皮肤,更换衣物,用过的布巾集中焚烧。接触过病人的人,包括我,需单独观察。”
他接着看向那面露绝望的老者,对毛骧道:“我需要立刻配药。虽然无法根治,但或许能缓解症状,降低死亡率,控制疫情蔓延。这也将是我们能否取得他们信任,进而找到向导的关键。”
毛骧看着张明远在如此险境下依然冷静指挥,条理分明,心中那份复杂的感受再次涌现。他不再犹豫,立刻下令锦衣卫依言行事,同时分出人手警戒,防止有任何携带病毒的寨民无意中靠近。
张明远则迅速打开药箱,就地取材,结合他之前采集的一些草药,开始配制。他心中清楚,在没有现代抗病毒药物的情况下,他所能做的,就是运用中医药理论,清热凉血、解毒化瘀、扶正固脱。他以清瘟败毒饮和犀角地黄汤的思路为基,加入本地一些具有抗病毒、消炎作用的草药,熬制大锅汤药。
烟雾升起,药香弥漫,暂时驱散了部分死亡的阴霾。那老者和几个尚能行动的轻症寨民,远远看着,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芒。
张明远将第一碗熬好的汤药递给那老者,示意他给最危重的病人服下。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寨民,也是为了他们自己能够安然穿过这片被瘟疫笼罩的土地,继续寻找那救命的“血髓芝”。而毛骧,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他手中的刀握得更紧,眼神也更加深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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