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
富哈察从马上重重地坠落在地,摔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眼前金星乱冒。
他喉头腥甜,咬咬牙想站起来,却不想一只沉重的大脚狠狠地踩了过来,压得他四肢徒劳挣扎,却怎么都翻不了身。
“吾乃通古大王任命的使节,尔等……”
砰!
一柄长剑带着呼呼风声拍在他的脸上,霎时间富哈察整张面孔都变了形,白森森的牙齿混着血水一股脑的从嘴里喷了出来。
“我等正是你口中的赶脚夫。”
“你待如何?”
那人挪动左脚踩在富哈察的脸上,愤恨地用鞋底反复碾磨。
“一介蛮夷罢了,招揽些乌合之众,就自封大王。”
“呸!什么东西!”
“回去告诉你家劳什子的大王,明日开春之时,老子亲自去取他的狗命!”
“记住了吗?”
富哈察不堪受辱,猛然爆发出一股沛然大力。
踩住他的人阴恻恻地冷笑,一遍又一遍把他昂起的头颅压了下去。
几次三番后,富哈察的侧脸沾满了泥土和砂砾,殷红的血液顺着面庞的弧线一滴滴溅落在地。
“若不是首领吩咐留你一命,今日就先宰了你这畜生祭旗!”
“滚!”
势大力沉的一脚迎面踢来,富哈察的头颅猛地扬起,随后翻滚着摔在一旁。
昏昏沉沉中过了不知多久。
黑暗中的窃窃私语声仿佛邪祟在低吟。
富哈察捂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嘶吟,努力睁开双眼后,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多了层模糊的重影。
他摸了把脸,手上黏黏腻腻全是刺目的血迹。
周遭的行人看到地上有一具死尸爬了起来,惊叫着四下逃散。
“木尔干!”
“阿都离!”
富哈察回头一望,瞬间愕然错眸。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他的身旁,地上散落着一滩又一滩大大小小的血迹。
“死了?”
“全死了?”
“他怎么敢的?”
“陈修德,通古大军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啊啊啊——”
夜幕降临,摇曳的火光下,一张张愤怒的面孔翘首以盼。
“首领来了!”
陈善在娄敬的陪伴下,从幽深昏暗的长廊中走出来,众人立刻涌上前去。
“首领,您怎么还能如此淡然?”
“东胡就差没骑在咱们头上拉屎了,此事绝不能轻易算了!”
“对,干他娘的!”
“不给东胡人一点教训,狗娘养的还以为咱们好欺负!”
“非得给他们松松皮子,放点血不可!”
陈善环视众人,笑道:“尔等这是怎么了?”
“东胡使节又没招你们、没惹你们,一个个喊打喊杀的。”
马帮部众群情激奋。
“首领,他骂我们是赶脚夫,还说您是锅头!”
“士可杀不可辱!”
“今日东胡欺上门来,我等誓不与之干休!”
陈善往下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先进屋再说。
一群人乱哄哄地各自找地方坐下,然后眼巴巴地等着首领下令。
“其实……东胡使节也没说错。”
“修德本来就是个锅头,尔等也确实是赶脚夫。”
“士可杀不可辱说的没错,可咱们不是士呀!”
陈善的话形同火上浇油,马帮部众顿时炸了锅。
“首领,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您现在可是正经的朝廷命官!”
“我等而今也有田宅仆婢,子女也都照您的吩咐送入学堂读书,比士人差在哪里?”
“难道一日为匪,终身都是匪吗?”
“自家兄弟互相打趣我就认了,县中百姓背后绯言绯语我也认,可他一个蛮夷,猪狗不如的东西,凭什么看不起大家伙!”
陈善摊开双手:“尔等咽不下这口气?”
屋内响起震天的呼喊——“咽不下!”
陈善又问:“此事不能善了?”
“不能!!!”
陈善微微一笑:“可修德刚发了岁赐,县中府库空虚,难以支应兵甲钱粮……”
马帮部众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等自备兵马粮草,勿需首领出一毫一厘。”
“哪怕打到天边去,也要给东胡人一点颜色看看!”
陈善和娄敬互相对视后,满意地点了下头。
人心可用,士气激昂。
多亏了富哈察这位东胡使节仇恨拉得足。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他可倒好,专门打人脸揭人短。
“我还以为诸位兄弟安享富贵多年,兵甲蒙尘,热血渐凉了呢。”
陈善笑呵呵地调侃了一句。
“首领,我等宝剑仍利,热血未凉!”
“没错,马帮兄弟照样敢打敢杀!”
“兄弟们跟着您出关打月氏的时候没怕过,今日更不会怕!”
“这场仗我们亲自上阵,首领勿需劳烦他人了!”
陈善待台下沉寂后,才一脸正色地说:“弟兄们,东胡使节给大家伙提了个醒。”
“无论我们如何改头换面,根子始终是改不了的。”
“即使做了再大的官,封了多高的爵,他人提起来时照样嗤之以鼻——不过是个锅头、赶脚夫罢了。”
“尔等兵马再壮,宝剑再利,难道还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们能怎么办?”
“别无他法!”
“既然这世道他娘的容不下我们,那就干脆砸碎了它,换一个新世道!”
陈善指着自己的胸膛:“修德始终相信,自己不会一辈子籍籍无名。”
“同样我也相信,这班好兄弟哪个都不是蝇营狗苟之徒!”
他的视线从马帮部众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尔等既然非报此仇不可,选两千精悍之士出来。”
“明年初春随奴工大军开拔,报仇雪恨!”
台下轰然应道:“诺!”
散场后,娄敬喜滋滋地说:“宝剑仍利,热血未凉。”
“好呀!好!”
“东胡使节恐怕也想不到,他口吐狂言竟会给部族招来大祸。”
“马帮那些兄弟的手段,敬也是见识过的。”
陈善淡漠地说:“该来的躲不掉,或许这就是东胡人的命。”
历史上东胡仗着人多势众,多次欺压羞辱冒顿。
结果被怒火旺盛的匈奴人打得大败溃输,逃窜到深山老林中,不知冻死饿死多少。
没想到冒顿死了,东胡还能变着花样的继续作死。
“通古大王或许因此还能在史书中留个名字。”
“算起来他还是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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