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金鸡破晓。
相里梁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行囊,祭拜过供奉在正堂内的墨家历代祖先后,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吱——
刺目的阳光洒下,一大群守候多时的年轻人不约而同围拢上来。
“师父!”
“师父!”
相里梁定睛一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大清早的,你们不去府中当值,来我这里做什么?”
“事前与你们说过,此行机密无比,不必相送。”
“你们都忘了吗?”
一名弟子抱拳行礼,声音高亢地喊:“徒儿决意退出墨门,代您应诏复命。”
“此行无论生死存亡,与他人一切恩怨纠葛,皆与秦墨无关。”
“请师父恩准!”
又有一人抱拳道:“徒儿也愿退出墨门,代师复命。”
余者心情急迫地喊:“师父,您不能去!”
“秦墨弟子资材出众者无数,谁去都可以,唯独师父您不能去!”
“徒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遭受酷刑,也不会泄露自家根底,请师父放心!”
“秦墨广招门徒,弟子皆来源于三教九流。徒儿今天就悖逆一次,当个师门败类!”
相里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暴喝一声:“荒唐!”
“皇帝诏命一出,焉可轻易改之?”
“尔等何德何能,竟敢僭权越位,眼中还有为师吗?”
“还有国法吗?!”
带头的弟子退缩了一瞬间,随后鼓起所有勇气:“师父,徒儿心意已决……”
话音未落,一面蒲扇大的巴掌带着呼呼风声迎面抽来。
“我让你心意已决!”
“不敬师长、藐视国法,为师打死你这个逆徒!”
相里梁体格魁梧,力气惊人。
徒弟既不敢还手,又不敢躲避,一连挨了几下后顿时眼冒金星,鼻中淌血。
“师父,别打了!”
“师兄也是为了您着想。”
“师父,停手吧!”
弟子们眼含热泪,连拉带劝,才阻止了暴怒的相里梁。
“赴约时辰已到,尔等各自散去吧。”
“鲁廉,你要照顾好师弟师妹,听到了吗?”
“章少府那里我打过招呼,由你先暂代我的大匠之位。”
“为师出门了,你们多保重。”
相里梁平日里话就不多,简单叮嘱几句后,脚步匆匆走出院门。
“师父!”
“师父!”
“师父!”
一声声情真意切的呼喊,让他禁不住放慢了脚步。
相里梁眼眶微红,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迎着初升的朝阳昂首阔步离去。
徒儿们,你们已经长大了。
为师不可能照看你们一辈子。
可惜为师本领不济,庸碌无为,一个大匠职位,已经是能留下的最珍贵财产。
想到这里,相里梁情不自禁露出凄凉的苦笑。
我从接掌秦墨之时,就是将作少府的大匠。
徒儿们一个个从幼童、少年长成了青壮,业艺学有所成,足以独当一面,我还是个大匠。
你们会不会以为穷尽墨家所学,至高成就也不过如此吧?
怎么会呢!
相里梁回忆起小的时候,父亲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地讲述墨家各位先辈的光辉事迹。
出则前呼后拥,百八墨徒皆可赴火蹈刃,死不还踵。
入则王侯相迎,公卿大夫毕恭毕敬,祛衣受业。
秦墨何时变成了这般样子,相里梁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决不允许师门再继续沉沦下去!
哪怕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梁大匠,请。”
四名铁鹰剑士在门外恭候多时,见到他出来,客气地上前迎接。
“劳诸位久候了。”
相里梁行了一礼,钻入车厢。
马车辚辚前行中,他神态祥和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前方神秘莫测的旅途。
——
西河县铁场。
午后的暖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扶苏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财物结算的公案,猜测接下来会发生的场景。
“杂色宝石一袋,抵二十金。”
书吏随后翻了下小巧的锦囊,拖着长长的尾音报出了确切数目。
“什么杂色宝石!”
“你仔细瞧瞧,哪一颗不是色泽纯净,澄澈透亮。”
“这袋宝石足抵百金!”
胡人首领怒不可遏地扯着大嗓门,拿出一颗宝石凑到对方眼前。
“哪家肯抵百金,你就去找哪家。”
“在西河县铁场,它就是二十金。”
“你要是不愿意,把铁器放下,走好不送。”
“下一位。”
书吏有恃无恐,打了个哈欠连连摆手。
“你一介小吏,何敢欺我!”
胡人首领登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露出两条毛茸茸的手臂。
“若是在草原上让某遇见,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小吏往后一仰身,躲过他的大手。
“来人!”
身后的执法队员持木盾铁皮棍一拥而上,三两下就将胡人首领打倒在地。
书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屑地翻起白眼。
“还草原上如何如何,我呸!”
“这里是西河县!”
“没听县尊说过吗?”
“强权即公理,弱国无外交。”
“你呀,天生就是个讨打的货!”
扶苏远远看到,想笑又笑不出来。
无论在草原上身份如何尊贵,麾下有多少勇士效力,在这小小的西河县铁场内,却只能任由微末小吏任意拿捏。
陈善这县令当的比一邦之主还要威风霸气!
就是不知道等大秦也做出了同样的铁器,草原诸部还会如此委曲求全吗?
“小赵,小赵。”
周丰匆匆快步而来,凑到他的身边小声说:“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赤沙部吗?”
扶苏回过神后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塞外部族多如繁星,乔松怎么记得住。”
周丰急忙提醒:“就是那个把老弱族人和奴隶租借给西河县使用,他自己每天花天酒地,奢靡享受的呀!”
扶苏顿时了然:“我想起来了。”
“赤沙部怎么啦?”
周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今日我与朋友在醉花楼吃酒,正好看见赤沙部首领借酒撒疯。”
“他拦住县尊的马车,还这样拍了县尊的肩膀两下。”
“我在楼上瞧得真真的,县尊当场就黑了脸。”
“这回哦,赤沙部八成是要除名喽。”
扶苏惊诧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陈县尊打算……灭族?”
周丰缓缓点头:“县尊的肩膀是随便拍的吗?”
“不信你等着看吧。”
“县尊向来仇不隔夜,最多三两天,赤沙部必有灾劫。”
扶苏心绪复杂地摇了摇头。
仅仅是拍了他两下肩膀,就要灭人全族?
父皇都没有如此霸道!
不行,我必须阻止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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