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星抬起眼,打断了他,目光却落在他们碗里那清可见底的汤和需要用力才能掰开的硬邦邦粮砖上。
“纪律?纪律是为了让你们保持战斗力,完成任务。长期吃这个,”
她用下巴轻轻点了点他们的晚餐,“能保持多久的状态?”
她拿起那根沉甸甸的酱牛肉,用匕首利落地切成厚薄均匀的四份。
先将其中一份放进大米面前的食盆里。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刘骁身边那条瘦削却精干、眼神渴望的追风。
“还有它。”她的目光落在三人脸上。
“你们的‘战友’,它的工作量、消耗的体力,恐怕不比你们小吧?就靠你们从牙缝里省下的那一小块肉干?”
刘骁张了张嘴,想强调追风的纪律性,但目光瞥见追风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却明显有些凹陷的肋腹,又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和深深的无奈。
作为犬只的搭档,他比谁都清楚追风的需要和现状。
宁晚星不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她拿起另一个空盆,将第二份牛肉放入,然后又拿出两个便携宠物食盆。
一个放在大米面前,另一个则放在自己脚边不远处。
她往两个盆里都倒入了的犬用营养膏、大量的冻干肉粒和清水,混合成一份营养均衡、香气扑鼻的大餐。
大米低头开始享用,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然后,宁晚星对追风做了一个简洁明确的手势。
是一个带着尊重和理解的邀请。
“过来。”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让人无法抗拒的笃定和安抚。
刘骁瞬间急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阻止:“不行!追风它有严格的纪律!不能吃外人给的食物!这会破坏它的…”
宁晚星没等他说完,突然对追风做了一个极其简洁、快速且专业的手势,同时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而特定的吸气音。
这是云薇教她的几种非标准但高效的犬只注意力吸引方式之一,常用于需要快速与陌生工作犬建立临时沟通和信任时。
追风猛地一愣,耳朵瞬间竖得笔直。
它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立刻从诱人的食物转移到宁晚星脸上,身体微微坐直,显示出高度的关注和一丝明显的困惑。
刘骁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都变了调:“您…您怎么会…懂得这种…?”
“过来。”宁晚星不再看刘骁,而是直接看着追风,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追风的耳朵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看看一脸焦急却又带着惊疑的三人,又看看那盆近在咫尺、散发着极致诱惑的食物。
它的尾巴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地快速摆动起来,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压抑的呜咽声。
它的前爪不安地在地上交替踩了踩,目光在宁晚星、刘骁和食盆之间来回移动,内心的挣扎显而易见。
火堆旁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柴火轻微的噼啪声和米饭加热包的蒸汽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它的耳朵紧紧贴在脑后,喉咙里发出极其压抑的低吼,眼神在极度渴望与绝对纪律之间剧烈挣扎。
那浓郁的、富含油脂和蛋白质的肉香,如同最原始的诱惑,冲击着它因长期高消耗工作而始终处于能量赤字状态的身体本能。
刘骁急了,下意识地厉声低喝,试图用熟悉的命令语气加固那道无形的屏障:“追风!不许!纪律!”
“它需要营养。”宁晚星再次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荡开不容置疑的涟漪。
她的目光直刺刘骁内心最深的担忧,“你们是一个小队,一个整体。它的状态,直接关系到你们所有人的安全和任务成败。”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你想让它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在关键时刻追踪失误、体力不支,拖累整个团队,甚至是死吗?”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刘骁作为引导员最核心的软肋。
他僵住了,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看着追风那双写满渴望与痛苦挣扎的眼睛,又瞥见它肋腹处因消瘦而微微凹陷的轮廓。
最终,紧攥的拳头颓然松开,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
追风仿佛瞬间接收到了搭档这无声却重若千钧的默许信号。
它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化为一声短促而急切的呜咽,立刻小跑着来到食盆前。
但它依然保持着最后的纪律,快速地嗅了嗅宁晚星依旧停留在食盆上方的手背,湿凉的鼻尖触感传来,带着一丝试探和确认。
宁晚星收回手,轻声而肯定地对它说:“吃吧。”
得到明确的许可,追风这才彻底放下戒备,一头扎进食盆里,开始狼吞虎咽,发出满足而急促的咀嚼声和哼哼声。
尾巴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和频率欢快地摇摆起来,整个身体都洋溢着久违的满足感。
宁晚星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陈锋三人,手里拿着剩下的酱牛肉和卤蛋。
她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吃得香甜的追风,又指了指自己脚边安静进食、体态完美的大米。
“看,”她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焦躁的沉稳力量。
“连它们都懂得,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里,能放下戒备,坐在一起吃顿热乎饭,就意味着是‘自己人’。”
她将食物往前推了推,声音放缓了些,却蕴含着更深沉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在末世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世道,一个人,走不远。能活下来的,心里都得有点‘联网心’。”
她用了这个词,目光扫过三张年轻却写满风霜与疲惫的脸。
“知道吗?就是心里得明白,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硬扛。今天,我教你们认这些能救命的草药,这就是在‘联网’,交换活下去的资本。”
“现在,分享一顿能暖到胃里的饭,也是联网,是给彼此心里加点热乎气。”
她的目光变得深沉:“别自己把这条好不容易接上的线掐断了。坐下,吃饭。这不是命令,是…同行者的规矩。”
沉默。
小屋里只剩下篝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两只进食时满足的声响。
这寂静中,却涌动着某种即将被打破的坚冰。
陈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合着食物香气的空气,又缓缓地、沉重地吐出。
他看了看身边眼神闪烁、喉结不停滚动、明显内心剧烈动摇的队友,又看了看面前那份冒着诱人热气、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的自热米饭和厚实得惊人的酱牛肉。
最终,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那层作为队长的、时刻不能卸下的坚硬外壳,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伸出手,带着一种郑重的姿态,拿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牛肉,重重地咬了一口,用力咀嚼了几下。
仿佛在品尝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某种久违的、名为“信任”的滋味。
咽下后,他才抬起头,眼眶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发红,但声音却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丝释然:“…这规矩,挺好。谢了,宁姐。”
这一声“宁姐”,叫得无比自然,褪去了最初的试探和距离,多了份发自内心的认可和亲近。
刘骁和小李见状,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们不再推辞,伸手拿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
他们没有多说感谢的话,只是吃得格外认真、缓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
仿佛要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和踏实感,连同食物的滋味,一起牢牢地刻进记忆深处,作为在漫长寒夜中继续前行的力量。
宁晚星看着他们,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自己也端起了那份自热米饭。
一时间,小屋内的气氛彻底改变了,从最初的警惕对峙,变成了某种艰难时世中短暂却珍贵的休戚与共。
用餐结束,仔细清理完所有痕迹后,陈锋郑重地从一个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哑光黑色金属哨子,递给宁晚星。
他的眼神严肃而真诚:“宁姐,这个您收着。以后如果遇到麻烦,或者…需要帮助,吹响它。”
“这哨子的声音很特别,能传得很远…也许,会有像我们这样的‘勘探队’路过。”
宁晚星没有推辞,接过哨子,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冰冷和精细的做工。
她点了点头,言简意赅:“保重。”
三人立正,向她敬了一个极其标准、利落的军礼,然后迅速转身。
带着吃饱喝足、精神明显焕然一新的追风,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漆黑的山林之中,动作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声响。
宁晚星摩挲着手中那枚冰冷的金属哨子,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了然。
他们绝不是普通的地质勘探队。
那个哨子,那份刻入骨子里的纪律,那种即使在绝境中也力求保持战斗力的气质,都指向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她换来的,或许是一个在未来某个生死攸关的时刻,能够发出求救信号并获得回应的、价值连城的承诺。
“走了,我们回家。”她轻声对大米说。
越野车启动,引擎的低吼划破山林的寂静,踏上归途。
大米在副驾上回应地低吠一声,带着完成任务后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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