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服毒自尽，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缴获证据带来的兴奋。对手的狠绝与严密，让高谦和林凡背后发凉。
林凡蹲下身，仔细检查死者衣领。那毒囊镶嵌得极为精巧，以鱼膘薄膜包裹剧毒，缝于领口内侧的夹层，需用特定角度和力度咬破才能生效。这绝非寻常江湖手段，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或秘密组织的行为规范。
“高大人，”林凡沉声道，“如此决绝，可见这‘鬼首’组织规矩极严，一旦被捕，唯死而已。也说明，我们触及的，比想象中更深。”
高谦面色凝重地点头，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此事已无退路，不是他扳倒这伙人，就是被这伙人背后的势力反噬。
压力转而集中在那些缴获的账簿和信件上。信件多用隐语，难以直接作为证据。而账簿记录虽然详细，但涉及人名多用代号，银钱往来也有特定标记，如同密码。
林凡将自己关在二堂，凭借过目不忘之能，将几本账簿的关键页在脑中交叉比对。他运用现代数据分析的思维，寻找规律。
“大人，”良久，林凡眼中精光一闪，请来高谦，“您看，凡涉及大宗私货，如盐、铁，分润记录旁都有一个‘漕’字加数字的标记，而数字与船号对应。但另有一类，标记为‘补’或‘缺’，金额巨大，却无对应货物记录，只有时间与一个‘甲’字。”
高谦仔细看去，果然如此。“‘甲’字？莫非……”
“下官推测，‘甲’很可能指的就是‘甲辰年’！”林凡语气肯定，“这些标记‘补’或‘缺’的巨额银钱，没有对应的私货交易，很可能是为了填补某个巨大的亏空！而甲辰年最大的亏空，就是——漕银案！”
他翻到一页，指着一处记录：“大人请看，甲辰年十月，也就是漕银案发后不久，有一笔高达五万两的‘补’账，流向标记是一个‘浚’字！”
“王浚！”高谦脱口而出，这正是赵文博札记中提到的，当年押运漕银的官员之一，后来神秘死亡！
“正是！”林凡又指向另一条，“再看这里，几乎同时，有一笔来自‘康’字标记的三万两，入账性质为‘缺’。下官大胆推测，‘康’即郭康，他提供了部分资金，用于填补亏空，而整个网络则通过后续的走私利润，来偿还这笔‘借款’并继续牟利。这或许就是‘甲辰漕银案’的一部分真相——并非简单劫掠，而是监守自盗，亏空巨大后，以走私网络填补，并形成了长期利益共同体！”
至于账簿中出现的张允明管家“张福”的名字，记录显示，他定期收到一笔名为“冰敬”的款项，金额不小，但并未直接参与具体走私。这表明张允明很可能并非组织核心，而是被这个走私网络用银钱贿赂、拉下水的朝中保护伞之一。这解释了为何张允明要极力打击林凡，既因私怨，更是要掐断任何可能查到他与“鬼首”关联的线索。
这也印证了苏舜卿情报的准确性——“与京中张允明有银钱往来，非隶属”。
有了账簿破译的方向，审讯目标更加明确。高谦与林凡决定，集中力量突击那名被抓的漕船船主。
面对破译的账簿节选，以及“王浚”、“郭康”、“甲辰漕银”等关键词的猛烈冲击，船主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承认自己是郭康的下属，负责记录昌乐段漕船夹带私货的账目，并交代了重要情报：
· 郭康，确系“鬼首”令牌目前的掌控者，“巡漕司”暗部的实际首领，真名可能与“郭威”有关联，常年活动于山东、直隶交界的漕运重镇。
· “鬼首”组织 核心成员并不多，但控制着大量像孙老三这样的外围眼线和亡命之徒，结构严密。
· 昌乐县之所以被重点“关照”，一是因为周文才、马奎本是利益链一环，需灭口并切断线索；二是因为林凡大力整顿，触动了他们利用昌乐码头进行走私的渠道；三是因为林凡查案能力太强，已引起警觉，必须在他触及核心前将其除掉。
· 关于狱卒老王，船主表示不知详情，但确认组织确有专门负责“清扫”的成员，擅长伪装与用毒。
就在审讯取得突破时，林凡收到了苏舜卿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一件东西——不是信，而是一张拓片。拓片的内容，似乎是一份陈旧档案的片段，上面模糊记载着若干年前，一位姓苏的翰林因直谏得罪权贵，牵连家族，其后人隐逸……而档案的边角，有一个模糊的印记，与苏舜卿之前赠予林凡那枚可求助的“青竹玉牌”上的刻痕极为相似！
同时，随拓片附有一张短笺，只有四字：“驿路通天”。
林凡握着那枚一直随身携带、未曾用上的“驿”字玉佩，心中豁然开朗！苏舜卿很可能就是那位被贬黜翰林的后人，他并非纯粹的隐士，而是在庞大的驿传系统内，有着自己独特的信息网络和人脉（“驿路通天”）！“驿”字玉佩，或许就是动用这个网络的信物！他屡次相助，既为故人之后（顾莲舟），也为对抗朝中黑暗势力。
案情取得重大进展，坑洞逐渐填补。高谦与林凡整理好所有口供、破译的账簿证据，准备撰写奏章，上报朝廷。
然而，赵虎带来一个紧急消息：“大人，我们监控发现，孙老三……也死了！同样是中毒，死在自家床上，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灭口还在继续！郭康的势力仍在暗中行动，冷酷地清除着一切可能暴露的线索。
林凡与高谦对视，都明白，必须尽快将证据送抵京城，迟则生变。而且，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高大人，”林凡沉吟道，“郭康在漕运系统内部眼线众多，寻常驿传恐不安全。下官或可动用一条……特殊途径。”
他取出了那枚“驿”字玉佩。是时候，动用苏舜卿留下的这张底牌了。
昌乐县的明争暗斗暂告一段落，但一场关乎证据安全、决定最终胜负的更大考验，即将在通往京城的驿路上展开。而隐藏在幕后的郭康，绝不会坐视证据顺利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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