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走出电厂时,天已经暗了。他没回车上,也没给陈伯发消息,直接拐进旁边的小巷。巷子窄,两边是老式砖房,墙皮剥落,电线横七竖八地挂着。
他靠墙站住,把注射器从口袋里拿出来。玻璃管里的液体是透明的,看不出什么异常。他盯着看了几秒,收回去,换了一部备用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信号格跳了一下,连上了。
他拨通一个号码,响到第三声被接起。
“哥哥?”是萧晚的声音,有点喘,像是刚跑完。
“你在哪?”萧砚问。
“我在家,但……”她顿了一下,“我看到谢云启的人在后门转悠,穿黑衣服的,有两个。”
萧砚眉头皱紧。“你锁好门窗,别开灯,手机别挂。”
“好。”她声音压低,“我还做了件事。”
“什么?”
“你昨天让我查的车牌,尾号五八二,不是沈家的车。它登记在一个叫‘恒运物流’的公司名下,法人代表是谢云启的远房表弟。但这公司三个月前就注销了,车不该还在用。”
萧砚脚步动了,沿着巷子往北走。
“继续说。”
“我让技术组调了城西三个路口的监控,发现这辆车昨天下午三点进电厂,四点十七分出来,但车上下来的人不是谢云启。”
“是谁?”
“看不清脸,但走路姿势不一样。右腿不跛,肩膀更宽。而且——”她吸了口气,“那人下车时,左手腕晃了一下,有银光。”
萧砚猛地停住。
银光。
他妹妹左手腕上那串铃铛,是他送的及笄礼,银质,九个小铃,走路会响。
可那天在电厂,他没听见铃声。
“你当时在电厂?”他声音沉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嗯。”她小声说,“我跟着陈伯来的。他在前头走,我没敢跟太近。后来你进去,我就绕到后面,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结果……我看见一个人从东侧围墙翻出去,穿着和谢云启一样的长衫,但个子更高。我想追,可铃铛响了一声,我就蹲下了。”
萧砚闭眼。
她一直在现场。
“你没受伤吧?”
“没有。但我拍到了一点画面。”她快速说,“模糊,但能看清背影。我把文件发你邮箱了。”
萧砚立刻打开邮箱。附件是一段十秒视频。灰蒙蒙的画面里,一个男人翻墙而出,风掀起衣角,露出腰侧一把枪的轮廓。
不是谢云启的风格。
谢云启从不带枪。
“你把原视频删了。”萧砚说,“现在就删,然后关机,藏好。”
“我知道。”她顿了顿,“哥哥,你觉得……谢云启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去?”
“他不仅知道,”萧砚睁开眼,“他还故意让我们找到那台录音机。”
录音太完整,线索太顺,像摆好的棋局。
而谢云启不会留这种破绽。
除非——那是给别人看的。
“简凝的事呢?”萧晚问。
“视频可能是假的。”萧砚往前走,“电梯故障可以伪造,声音也能合成。谢云启想让我信她被抓,其实是调虎离山。”
“那你去码头吗?”
“我去。”他说,“但他要的不是我死,是要我消失。只要我不出现,他的局就破了。”
“可万一简凝真在他手里?”
萧砚没说话。
他知道简凝没那么简单,可他也知道,谢云启不会空手套白狼。
“你在家等我。”他说,“别出门,别信任何人。”
电话挂断。
他加快脚步,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处废弃的修车铺。这是他早年布下的安全屋,没人知道。
推门进去,屋里有股机油味。他打开角落的柜子,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是几支针剂、一把消音手枪、两张不同身份的身份证。
他把注射器放进盒子,换掉外套,戴上帽子。
刚准备离开,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邮箱提醒:新附件。
他点开。
这次是一张照片,拍摄时间显示是二十分钟前。
地点是北港码头七号仓外,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窗半降。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侧脸对着镜头。
是简凝。
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正看向摄像头。
而她身后,站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右手搭在她肩上,指节粗大,虎口有疤。
不是谢云启的人。
是裴渊的手下。
萧砚立刻拨简凝电话。
无人接听。
他又打第二遍。
通了。
“喂?”她声音正常,甚至有点冷。
“你在码头?”
“我在车上。”她说,“裴渊的人来接我,说你知道这事。”
“谁告诉你的?”
“谢云启。”她顿了顿,“他让我来这里等你,说你今晚会死。”
“别下车。”萧砚往外走,“你现在就走,别管什么约定。”
“可他说,如果你不来,明天全城都会传你背叛国家,勾结外敌。”
萧砚脚步一顿。
这是冲着萧家名声来的。
“你信吗?”他问。
“我不信。”她说,“但我知道他在布局。所以我自己来了,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现在离开。”萧砚声音压低,“这不是你的局,是冲我来的。”
“可我已经看到了。”她忽然说,“刚才有个穿长衫的人进了仓库,不是谢云启。走路很稳,右腿没问题。”
萧砚心一沉。
替身。
有人在冒充谢云启。
“你待在车里,锁好门。”他说,“我十分钟到。”
“好。”
电话挂了。
他冲出修车铺,上车点火。车子猛蹿出去,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尖响。
路上车不多,他踩到底,红灯也不管。脑子里全是那个替身的身影。
谢云启在哪?
如果他不在电厂,不在码头,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突然想起萧晚发的视频。
翻墙那人腰间有枪。
而谢云启从不用枪。
除非——他根本不想让人认出他是谁。
除非,他已经在别的地方,做了更重要的事。
他猛打方向盘,车子拐向另一条路。
不去码头。
去萧宅。
车子冲进巷子,还没停稳,他就推门下车。
院门虚掩。
他拔出手枪,轻轻推开。
院子里没人,客厅灯关着,楼梯口黑漆漆的。
他贴墙往里走,脚步放轻。
二楼传来轻微响动。
不是脚步,是金属碰金属的声音,像是手铐链子拖地。
他上楼,一步步靠近主卧。
门缝透出光。
他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门。
屋里,萧晚被绑在椅子上,嘴被胶带封着,眼睛睁大,满脸惊恐。
她面前站着谢云启。
他没拄拐杖,站得笔直,手里拿着一部手机,正对着萧晚录像。
“萧家最后的血脉,”他开口,声音平静,“在今晚十点零三分,被未婚妻的情人灭口。而萧砚,因悲愤失控,刺杀军政要员,当场击毙。”
他回头看萧砚,笑了。
“你来得正好,差七秒就录完了。”
萧砚举枪对准他脑袋。
“放开她。”
谢云启慢慢放下手机。
“你以为我是来抓她的?”他摇头,“我是来告诉你,你错了。你一直以为我在针对简凝,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想毁掉你。”
他指了指萧晚。
“你保护她,我就伤她。你救她,我就让她更惨。你活着,她就得受罪。这才是真正的局。”
萧砚手指扣在扳机上。
“最后一遍,放开她。”
谢云启笑了下,忽然抬手,按了手机屏幕。
“发送。”
萧砚瞳孔一缩。
“你发了什么?”
“刚才那段视频。”谢云启说,“三分钟后,全网推送。”
萧砚猛地扑上去。
谢云启不躲,站在原地,甚至张开手。
枪口抵住他额头。
“杀我啊。”他说,“你杀了我,视频也删不掉。你救不了她,也保不住萧家。”
萧砚咬牙,左手迅速撕掉萧晚嘴上的胶带。
“哥哥……”她声音发抖,“他没碰我,但他……他让我看了东西。”
“什么?”
“他在地下室……有个人……穿着你的衣服……”
萧砚猛地抬头。
谢云启笑得更深。
“你猜,明天早上,媒体会不会报道——萧家少爷昨夜死于自家地下室?”
萧砚松开枪,转身冲向楼梯。
谢云启在后面喊:“你去啊!去看看他脸上有没有朱砂痣!”
他冲到一楼,撞开通往地下室的门。
木梯老旧,踩上去吱呀响。
他打开手机照明,往下照。
地下室堆着旧家具,角落有个铁笼。
笼子里躺着一个人,穿着月白长衫,外罩鸦青马甲,脸朝下。
萧砚走近,用枪柄翻过那人身体。
脸脏了,但五官清晰。
是他自己。
脖颈处一道深口,血浸透了衣领。
萧砚后退一步,脑子嗡的一声。
这不是假人。
体温还有。
他伸手探鼻息。
微弱,但活着。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是铃声。
萧晚的银铃。
他立刻回头往楼梯跑。
刚到门口,看见谢云启站在上面,手里拿着她的铃铛,轻轻摇晃。
“你妹妹真聪明。”他说,“她趁我录视频时,把真手机塞进了花瓶。不过——”
他停下,低头看自己手腕。
那里戴着一块表,屏幕亮着。
倒计时:00:02:17
“炸弹?”萧砚问。
“不。”谢云启摇头,“是直播。三分钟后,全球同步播放‘萧砚之死’。”
他笑了笑。
“你选吧。救她,还是救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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