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把通缉令塞进袖口时,手抖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右手缺了小指的掌心,那道旧伤在灯下泛着青白。
萧砚正在换衣。鸦青马甲扣到第三颗纽扣,听见外头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他停住动作,转头看向窗外。
“是巡警的车。”陈伯说,“两辆,往这边来了。”
简凝站在屏风后,正把一支银簪从发髻上取下来。她没说话,只是将簪子放进荷包,拉紧系绳。
“少爷不能走正门。”陈伯走到衣柜前,掀开底层木板,露出一条暗道口,“老宅建的时候留了逃生路,直通后巷。我送小姐去报社,您先走。”
萧砚摇头。“你年纪大了,带她不安全。我去报社,你陪她走暗道。”
“不行!”陈伯声音猛地拔高,又立刻压下去,“她是女人,外面乱得很。您不知道那些巡警见了漂亮脸蛋会干什么。我送她,没人敢拦一个老头子。”
屋里静了几秒。
简凝走出来,旗袍下摆扫过地面。“我跟你去报社。”她对萧砚说,“记者会必须由我出面。你是通缉犯,露脸就等于自投罗网。”
萧砚盯着她看了两息,转身从抽屉拿出一副墨镜和一顶呢帽。“那就都别争了。我化装过去。”
陈伯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他弯腰从床底拖出一只旧皮箱,打开后取出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穿上这个。像极了街市卖菜的老实人。”
萧砚接过衣服,指尖碰到了内衬里缝着的一块硬物。他拆开线头,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小时候的他和萧晚,站在萧家祠堂前,陈伯站在他们身后,笑得满脸皱纹。
“我一直带着。”陈伯低声,“那年大火,我没护住老爷夫人,可我把你们兄妹背了出来。后来……后来还是没守住。”
没人接话。
萧砚换好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矮了半截,气质也变了。他戴上帽子,拉低檐角。
“走吧。”他说。
三人一同走向前院。刚到门口,远处传来喇叭声。一辆黑色轿车拐进巷口,车身上漆着警局徽记。
“来不及了。”简凝抓住萧砚的手腕,“后门还有别的路吗?”
陈伯摇头。“他们肯定派人堵了前后巷。刚才那两辆车是幌子,真目标是我们困在这里。”
萧砚眯眼看着逼近的轿车。“他们要活的。谢云启不会让我死得太痛快。”
“那就拼一把。”简凝松开手,走向大门,“我开门引他们进来,你们从侧窗翻墙。”
“不行。”萧砚拽住她胳膊,“你是关键证人,不能冒险。”
“我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姐。”她挣开,“我在乡下爬过猪圈,翻过柴房,比你会逃命。”
陈伯忽然往前一步,站到两人中间。“听我的。”他说,“我有办法。”
他解下腰间的旧布袋,倒出几枚铜钱和一把碎纸。然后脱下自己的灰布外衫,递给萧砚。
“穿上它。”他说,“这是我的命根子,穿一次,活一次。”
萧砚愣住。“这……”
“别废话。”陈伯催促,“快点。”
衣服套上身,宽大不合体,但有种说不出的安稳感。陈伯又把自己的黑布鞋递过去。“换上。你的靴子太新,一眼就被认出来。”
萧砚蹲下换鞋时,看见陈伯右脚袜子破了个洞,脚踝处有一圈深色疤痕。
“当年为了追回少爷丢的玉佩。”陈伯轻声说,“马车碾过来,我扑上去抢。玉佩拿回来了,手指没了。”
萧砚系好鞋带,站起来。
“那你怎么办?”他问。
“我?”陈伯笑了笑,“我是仆人,天生就该替主子挡灾。”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敲击声。
“里面的人听着!奉警察厅命令,搜查通缉要犯萧砚!开门接受检查!”
陈伯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向大门。
“记住。”他在门口停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找我。活下去,才是报仇。”
门开了。
三个穿制服的巡警闯进来,手按在枪套上。领头的举着搜查令,目光扫过屋内。
“人呢?”他问。
“跑了。”陈伯说,“五分钟前从后窗跳出去,往河边去了。我拦不住。”
巡警冷笑。“你倒是忠心。可你以为我们会信?”
“不信也得信。”陈伯摊手,“你们可以搜。楼上楼下,柜子里床底下,随便看。”
一名巡警推了他一把。“少耍花样。你说他往河岸跑,那是死路。我们的人早就布好了网。”
“我知道。”陈伯稳住身子,“可他年轻气盛,不懂这些。”
另一人突然指着萧砚刚才站过的地方。“这鞋印不对。这双是城里洋行卖的定制靴,码数二十八,不是老头子能穿得起的。”
空气瞬间绷紧。
陈伯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正好踩在鞋印上。“地上脏,谁踩不是踩。”
“让开!”巡警拔出手枪,顶住他额头。
陈伯闭上眼。
就在这时,街对面响起一声巨响——一辆黄包车撞上了电线杆。紧接着,东边巷口传来喊声:“抓到了!抓到萧砚了!”
所有巡警同时扭头。
“假消息。”持枪的巡警咬牙,“调虎离山。”
“可万一真是呢?”旁边人犹豫,“队长说了,活捉有赏。”
“分两个人去看看。”领头的下令,“剩下的人继续搜!”
两人跑出门外。剩下的巡警开始翻箱倒柜。
陈伯睁开眼,发现萧砚和简凝已经不在原地。他悄悄松了口气。
楼上砸东西的声音不断传来。柜门被拉开,瓷器摔在地上。一名巡警从二楼冲下来,手里攥着一件月白长衫。
“这是他的衣服!”他喊,“人肯定没走远!”
陈伯看着那件熟悉的衣裳,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抢过。
“还给我。”他说。
“你干嘛?”巡警扬手要打。
“这是我洗的。”陈伯低头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少爷的衣服,向来是我亲手洗、亲手晒。你们弄脏了,回头怎么交差?”
对方一愣。
“他还是你们通缉犯呢。”陈伯慢慢卷起袖子,“可在我眼里,他永远是那个摔了碗哭鼻子的小少爷。你们抓他,我不拦。但请别糟蹋他的东西。”
屋外警笛声渐远。似乎有人在喊“抓错了”,又有人说“再搜一遍”。
楼上传来脚步声。剩下的巡警准备撤。
临走前,领头的把搜查令拍在桌上。“明天再来。要是发现你们窝藏要犯,整条街都得陪葬。”
门关上后,陈伯靠着墙滑坐在地。
过了片刻,侧窗被人推开。萧砚和简凝钻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分散注意力?”简凝问。
“我不知道。”陈伯苦笑,“我只是赌了一把。城里今天停电,电车停运,黄包车司机都在罢工。这时候撞车,八成是裴渊的人动的手脚。”
萧砚蹲下,把外套披回陈伯肩上。
“你刚才差点死。”他说。
“值得。”陈伯抬头看他,“只要您活着,萧家就有希望。”
简凝忽然蹲下,从荷包里取出一小瓶药膏。“你脚踝裂口渗血了。”她说,“先涂点这个。”
陈伯想推辞,却被她按住。
“别动。”她说,“这点恩情,我还得起。”
药膏抹上伤口的瞬间,老人身体微微一颤。
“很多年前。”他喃喃道,“也有个姑娘这么给我上过药。那天我挨了老爷的鞭子,因为偷拿了半块饼给饿晕的少爷。”
萧砚握紧拳头。
“对不起。”他说,“让你为我受这么多苦。”
“别说这话。”陈伯摇头,“我是仆人,也是家人。你们活着,我就没输。”
外头天色渐暗。
远处钟楼敲了六下。
“记者会七点开始。”简凝站起身,“我们得赶在报社关门前进门。”
萧砚扶起陈伯。“你在家等消息。”
“不了。”老人撑着墙站起来,“我要亲眼看着你们赢一次。哪怕只是一次。”
他拿起门后的扫帚,拄着往外走。
三个人并排走在暮色里的街道上,影子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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