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春这话问得突兀，声音也不大，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小小的诊室里炸开。
钱富贵脸上的焦急和期盼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愕，甚至……还有一丝被说破秘密的慌乱。他张了张嘴，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才强自镇定下来，干笑两声：“万……万医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修炼？气功？老爷子就是个普通退休工人，一辈子本本分分，哪接触过那些玄乎的东西……”
他的否认，在万大春看来，却更像是欲盖弥彰。那瞬间的慌乱，逃不过万大春敏锐的眼睛。
万大春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目光平静而深邃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看清所有隐藏的秘密。诊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
站在一旁的狗蛋眨巴着眼睛，看看万大春，又看看钱富贵，虽然不太明白“修炼法门”是啥，但也感觉出这省城来的大老板，好像没说实话。
钱富贵被万大春看得浑身不自在，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神游移，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躺在轮椅上的钱老爷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半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嗬嗬”声，枯瘦的手指抽搐得更厉害了些。
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钱富贵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颓然和苦涩。
“万医生……您……您真是神了……”他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无奈，也有一丝看到真正希望的亮光，“这事儿……这事儿是我们家讳莫如深的秘密，连省城那些专家，我们都没敢提半个字……没想到，您……您就这么一搭脉，就看出来了？”
他挥挥手，让那个年轻助理和护士先出去等着。诊室里只剩下万大春、狗蛋，以及他们父子。
确认没有外人后，钱富贵才压低了声音，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说道：“万医生，您猜得没错……老爷子他……年轻的时候，确实有过一番机缘……”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陷入了回忆：“那还是几十年前，老爷子在西北那边支边的时候，有一次遇到沙暴，迷了路，差点死在沙漠里。后来被一个住在沙漠边缘绿洲里的孤寡老人给救了。那老人很古怪，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家当，但身子骨硬朗得不像话，眼神也亮得吓人。”
“老爷子在他那儿养了几天伤，临走的时候，那老人看老爷子心性还算纯良，就说跟他有缘，送了他一本……一本看起来非常古旧，用某种兽皮或者粗帛做成的册子，上面画着些看不懂的人形图案和呼吸吐纳的路线，还有一些晦涩的口诀。老人说，照着上面练，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叮嘱他，没人指导，千万不能强练，尤其不能贪功冒进，否则必有灾殃。”
钱富贵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悔恨：“老爷子回来后，开始也没太当回事，就当是个念想。后来年纪大了，身体有些小毛病，就想起了那本册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照着上面比划，调整呼吸……你还别说，一开始效果挺好，感觉精神头足了，一些老毛病也轻了。老爷子就上了心，练得更勤了。”
“可坏就坏在，没人指导，很多地方他都是靠自己琢磨，一知半解。大概一年前吧，他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点门道，小腹那里有了‘气感’，一热一热的，他很兴奋，就想着再加把劲，冲一冲……结果，这一冲，就出大事了！”
钱富贵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那天晚上，他突然就发起狂来，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力大无穷，把家里东西都砸了！我们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可医院什么都查不出来。后来他虽然清醒了，但这怪病就落下了根，时好时坏，越来越严重……那本册子，我们后来也不敢留了，怕再惹出祸端，就给……给烧了……”
说到最后，钱富贵的声音带着哽咽：“万医生，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不该乱碰那些不懂的东西……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求求您，看在老爷子一辈子没做过坏事的份上，救救他吧！现在只有您能看出根子在哪了！”
真相大白。果然是修炼出了岔子，导致了生命能量的失控！而且情况比万大春预想的还要棘手。那本作为根源的古册已经被毁，连参考的依据都没有了。老爷子完全是靠自己瞎练，走上了歧路，现在体内阴阳二气（或者说某种属性的能量）彻底失衡、冲突，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快要同归于尽的地步。
那冰冷的寒气，恐怕是强行凝聚、性质偏阴的能量失控后产生的异变；而那灼热的躁动，则是与之相对、试图压制却同样失控的阳性能量。两者在老爷子脆弱的经脉和脏腑里疯狂对冲、消耗，这才造成了这古怪至极的症状和飞速的生机流逝。
万大春的脸色凝重无比。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医术能够解决的了，这涉及到“气”的层面，甚至触摸到了“修炼”的门槛。一个处理不好，非但救不了人，可能还会引火烧身，或者加速老人的死亡。
狗蛋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修炼？气功？走火入魔？这些词他只在村口说书先生那里听过，没想到现实中竟然真的存在！再看轮椅上那奄奄一息的老人，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里对万大春的崇拜更是达到了顶点——也只有大春哥这样的神人，才能看出这种“神仙病”吧！
钱富贵见万大春久久不语，脸色沉重，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带着哭腔哀求道：“万医生……是……是不是没救了？您……您说句话啊……”
万大春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搭在老人腕上的手指。他看向钱富贵，眼神锐利而严肃：
“钱先生，老爷子的病，根源我已经清楚了。确实是修炼不当，导致体内元气失控，阴阳逆乱，危在旦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病，极其凶险！常规医药，已经无效。想要救他，必须用非常之法，行险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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