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在夜色中穿行,车头的大灯像两把利剑,劈开沉沉的黑暗,照亮前方蜿蜒的山路。车厢里,之前的兴奋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连续三天高度紧张和忙碌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狗蛋和二牛已经靠着车厢壁,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柳絮也显得有些倦怠,将头轻轻靠在万大春的肩膀上,闭目养神。只有万大春,虽然身体同样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毫无睡意。
他低头看了看枕在自己肩头的柳絮,又看了看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厚厚一沓预定单、几份初步的合作意向书,以及那几本红彤彤、象征着无上荣誉的证书。奖牌被小心地放在旁边的软垫上,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隐约泛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
这一切,都真实地提醒着他,过去三天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文化节上那一幕幕。人山人海的喧嚣,义诊桌前长长的队伍,患者康复后感激的眼神,产品被抢购一空的火爆,颁奖台上聚光灯下的荣耀,与市领导握手交谈的重视,还有那场闭眼辨药、碾压对手的畅快淋漓……
每一种经历,都像是一块拼图,拼凑出了一个他以前从未敢想象的未来图景。
“名利双收……”万大春在心中默默咀嚼着这四个字。名,是“县名中医”的称号,是闭眼辨药带来的神医之名,是领导口中的“年轻有为”;利,是那装满钱箱和帆布包的现金,是手中这厚厚一沓代表着源源不断收入的订单。
这些曾经遥远甚至从未想过的东西,如今真真切切地握在了他的手中。
但他心里清楚,这一切的根基是什么。是桃源村那片灵秀山水孕育出的道地药材,是他这一身不知来历却真实不虚的医术,是体内那缕神奇莫测的“神农生气”,是合作社乡亲们的辛勤劳作和信任,也是柳絮、狗蛋、二牛这些身边人的鼎力支持。
没有这些根基,再大的名利,也如同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不能飘,不能忘本。”他在心里再次告诫自己。领导的重视,同行的认可,群众的赞誉,是动力,也是鞭策。回去之后,要做的事情更多了。
扩大生态种植园的规模,引进更优良的品种,这是保证药材源头品质的根本。
建立更规范的加工作坊,甚至将来建成小型的加工厂,提升产品的附加值和竞争力,这是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的关键。
还要梳理合作社的管理,让分配更公平,制度更完善,这样才能长久地凝聚人心。
他自己的医术,更不能有丝毫懈怠。那“神农神气”的修炼要更加勤勉,医书要继续研读,甚至要考虑将来有机会,去更广阔的地方游学,博采众长。
还有……那半张神秘的地图。万大春的眼神深邃起来。随着他见识的增长和实力的提升,解开那地图秘密的渴望,也越发强烈。那背后,可能关系到他身世的谜团,也可能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医武传承。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
“一步一步来。”他定了定神,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理清。眼下最紧要的,是回到村里,安抚好因为断货而焦急等待的预定客户,组织人手,尽快将预定的药材和产品生产出来,按时发货,打响“桃源仙草”诚信经营的第一炮。
然后,就是利用好县里重点扶持的政策东风,争取资源,把合作社的发展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还有他和柳絮的新房,也要抓紧盖好。成了家,心才能更定,才能更好地拼搏。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靠着的柳絮睡得更舒服些,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开始默默运转体内的神农神气。那缕微弱却充满生机的气流在经脉中缓缓游走,驱散着身体的疲惫,滋养着精神。他感觉自己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连车厢外夜虫的鸣叫、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辨。
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力量增长的感觉,比任何荣誉和金钱,都让他感到安心和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卡车缓缓减速。狗蛋迷迷糊糊地醒来,扒着车厢往前一看,顿时精神一振,用力推了推旁边的二牛:“二牛!快醒醒!到了!看到村口的灯光了!”
二牛一个激灵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柳絮也被动静惊醒,坐起身来。
远处,桃源村稀疏却温暖的灯火,在群山的怀抱中闪烁着,如同散落的星辰,指引着归家的人。
虽然已是深夜,但村口似乎还聚集着一些人影,隐约能看到点点星火,那是村民们手持的马灯和烟袋锅的光亮。他们竟然还在等着!
卡车在村口停下。等候已久的村民们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期盼和急切。
“大春!柳絮!你们可算回来了!”
“怎么样?顺利不?”
“奖牌呢?快让我们看看!”
万大春几人跳下车,虽然疲惫,但看到乡亲们如此热情,心里都是暖洋洋的。
狗蛋和二牛迫不及待地将奖牌和证书再次亮了出来,在村民们的马灯和手电筒的照射下,奖牌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证书上的烫金大字熠熠生辉。
“哎呀!真是奖牌!”
“还是铜的!真结实!”
“了不得!了不得啊!咱们村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惊叹声、赞美声、欢笑声,在寂静的山村夜晚回荡,惊起了几声犬吠。
老村长万富贵挤到前面,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着奖牌和证书,激动得老泪纵横,他抓着万大春的手,声音哽咽:“好!好孩子!你们辛苦了!给咱们村立了大功了!”
万大春扶着老村长,大声对在场的所有村民说道:“各位乡亲!我们回来了!这次去县里,托大家的福,一切顺利!奖,咱们拿到了!名,咱们打响了!领导,也接见咱们了!订单,更是拿回来这么多!”他扬了扬手中的帆布包。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更加铿锵,“这只是一个开始!好日子,还在后头!往后,咱们大家一起努力,把咱们的合作社搞得更好,把咱们的‘桃源仙草’卖到全国去!让咱们桃源村,成为真正的世外桃源,富裕之乡!”
“好!”
“大春说得对!”
“我们都跟着你干!”
村民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欢呼声震耳欲聋。这寂静的山村夜晚,因为他们的满载而归,变得比过年还要热闹。
万大春看着那一张张被希望和喜悦点亮的脸庞,看着远处自家工地上即便在夜色中也隐约可见的新房轮廓,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收获满满,归家之路亦是新的征途起点。他深吸一口山村清冽甘甜的空气,只觉得前路虽充满挑战,却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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