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中毒事件带来的震撼和疑虑，如同在万大春心中埋下了一根刺。表面上看，这件事已经圆满解决，病人康复，家属感恩，他的医术声望也更上一层楼。但只有他自己和两个徒弟知道，那黑龙潭底缠绕着头骨的“鬼吻藤”，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隐忧，像一片阴云，始终萦绕不去。
从那天起，万大春行医时，除了常规的望闻问切，更多了一份不动声色的警惕。他开始有意识地留意每一个前来就诊的病人，尤其是那些症状古怪、迁延不愈，或者在多家医院都查不出明确病因的。
狗蛋和铁柱也牢记着万大春的吩咐，一个利用去县里的机会暗中打听，一个在接待本村病人时细心观察询问。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卫生所来了一个隔壁李家坳的村民，叫李老栓，五十多岁年纪，是来看他的老寒腿的。这病有些年头了，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厉害，万大春之前给他针灸过几次，效果不错。
铁柱一边帮李老栓卷起裤腿准备针灸，一边像拉家常似的随口问道：“李叔，您这腿最近咋样？除了下雨天，平时还疼不？有没有感觉身上别的地方也不对劲？”
李老栓叹了口气：“唉，老毛病了，就那样呗。不过说起来……最近这身上是总觉得不得劲儿，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就是懒洋洋的，没啥精神，吃饭也不香，晚上还睡不踏实，老是做梦。”
这话引起了万大春的注意。他停下写处方的笔，走过来，看似随意地问道：“李叔，除了没精神、睡不好，有没有感觉怕冷？或者有时候又觉得心里燥热？肚子胀不胀？”
李老栓想了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总觉得后背冒凉气，可有时候睡到半夜又觉得手心脚心发热，出一身虚汗。肚子嘛，倒是没啥感觉。”
万大春示意他伸出手，仔细诊了诊脉。脉象沉细而略弦，舌质偏淡，苔白微腻。这确实是阳虚寒湿的体质，加上年纪大了，肝肾不足，出现一些神经衰弱、阴阳不调的症状也很常见，和小斌那种凶险诡异的阴毒脉象完全不同。
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多问了一句：“李叔，您最近有没有去过后山？或者接触过什么不常见的花草、虫子之类的？”
李老栓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后山老林子，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敢去！就在家种种地，能接触啥稀罕玩意儿？”
万大春点点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专心给李老栓行针治疗。这只是虚惊一场。
又过了两天，狗蛋从县里坐诊回来，一进卫生所就凑到万大春身边，压低声音说：“大春哥，我打听到了点事儿。”
“哦？怎么说？”万大春示意他坐下说。
“我今天在县医院，跟一个相熟的护士闲聊，她跟我说，大概一个多月前，他们急诊科接诊过一个从北边黑水乡送来的病人。”狗蛋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据说那病人也是突然发病，上吐下泻，浑身发冷，但又查不出具体感染源，在医院撑了三天，人就没了。死因写的是‘感染性休克，原因待查’。”
（狗蛋打听到疑似病例，增加悬疑感）
万大春眼神一凝：“黑水乡？具体什么症状？跟护士问清楚了吗？”
“我问了，”狗蛋回忆着，“那护士说印象挺深，因为那病人拉出来的东西……颜色有点发黑，而且气味特别难闻。当时医生也怀疑过是不是中毒，但查了毒物筛查，没发现常见的毒药成分。家里人说是发病前在自家鱼塘里捞过鱼，可能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黑水乡？鱼塘？拉黑便？症状确实有几分相似，但似乎又没有小斌那么严重和典型，而且地点也不在桃源村后山。
“还有别的吗？”万大春追问。
狗蛋摇摇头：“就打听出这一个。时间有点久了，那护士也记不太清细节。我还旁敲侧击问了问其他科室，没听说有类似的怪病。”
万大春沉吟不语。黑水乡那个病例，听起来像是一个孤立的、可能由其他原因（比如鱼塘污染、某种特殊细菌）导致的事件，与小斌的情况有相似之处，但关联性不大。不过，这至少说明，这种“查不出原因的怪病”并非个例。
“做得不错，狗蛋。”万大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继续留意，但一定要小心，别让人起疑。”
“明白！”
接下来的日子里，万大春和两个徒弟就像一张悄然张开的情报网，不动声色地过滤着来自村里村外的医疗信息。
他们陆续排除了几个疑似病例：
· 王家庄一个小孩持续低烧咳嗽，最后查出是支原体肺炎。
· 本村一个妇女心烦失眠、潮热盗汗，是典型的更年期综合征。
· 镇上一位老人乏力纳差、下肢浮肿，检查后发现是慢性心功能不全。
这些病例都有明确的诊断和病因，与阴毒无关。
然而，就在他们几乎要认为小斌事件只是一个极端巧合的孤例时，一个新的、令人不安的情况出现了。
这天，老村长万福贵皱着眉头来到卫生所，对万大春说：“大春，有点怪事。山那边赵家沟的赵老蔫，你记得吧？以前身体挺硬朗的，最近听说也病倒了，症状跟之前周家坞那个小斌有点像，也是浑身没劲，吃不下饭，还老说冷。去镇医院看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家里人今天托人带话，想请你有空过去给看看。”
赵家沟！那也是靠近后山山脉的一个村子！
万大春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问道：“福贵叔，赵老蔫发病前，有没有去过后山？”
老村长想了想：“这倒没细问。不过赵家沟那边，靠山吃山，上山砍柴采菌子的人不少，保不齐他就进去过。”
“他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万大春追问。
“好像……就是最近十来天的事。”
时间上也和小斌中毒的时间段有重叠！
万大春和旁边的狗蛋、铁柱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又一个！而且同样是靠近后山的村子！这难道还是巧合吗？
“福贵叔，您回复赵老蔫家，我明天一早就过去看看。”万大春当即决定，他必须亲自去确认一下！
“好，我这就去回话。”老村长也察觉到了事情似乎不简单，没有多问，转身去了。
老村长走后，卫生所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大春哥，这……这不会又是……”狗蛋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万大春打断他，但眼神无比严肃，“但连续出现症状相似的、查不出原因的病例，而且都发生在靠近后山的村落，这绝对不正常！”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后山。那看似平静祥和的绿色屏障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是自然产生的阴毒聚集地，还是真的有居心叵测之人在利用那里的环境做文章？
赵老蔫的病情，成了一个关键的突破口。明天之行，至关重要。他必须弄清楚，赵老蔫的病，到底是不是和小斌一样，源于那诡异的“阴毒”！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桃源村乃至周边村落，可能正面临着一场悄无声息、却足以致命的威胁！
暗中留意，果然发现了端倪。平静的湖面下，暗流开始涌动。万大春知道，他必须尽快查明真相，否则，可能会有更多的“赵老蔫”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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