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春刚把那些金贵种子安置好，正准备喘口气，琢磨一下怎么开口支开柳絮和狗蛋，好去研究怀里那包要命的粉末，就听见合作社那边方向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紧接着是一连串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师父！师父！不好啦！不对……是太好啦！爆了！爆了啊！”
只见狗蛋他爹，合作社负责打包发货的王老五，手里挥舞着一沓厚厚的纸片子，脸红脖子粗地一头冲进院子，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五叔，您慢点儿！啥玩意儿就爆了？”万大春赶紧扶住他，心里咯噔一下，可别是加工坊的机器炸了吧？
柳絮也吓了一跳，手里的簸箕都差点掉了。
王老五呼哧带喘地站定，把手里的那沓纸片子啪地一下拍在石桌上，声音都劈叉了：“订单！网上的订单！爆单了啊大春！”
万大春低头一看，那厚厚一沓，全是刚从打印机里撕下来的订单详情页，密密麻麻的字，一眼都望不到头。
“就……就你走的这几天！”王老五激动地比划着，“一开始还好好的，跟往常差不多。就从前天开始，哎呦俺滴个亲娘诶，那电脑叮咚叮咚响得就跟炒豆子似的！就没停过！狗蛋那小子守着电脑，下巴都快惊掉了！一下单就是几十盒上百盒地要！咱那‘桃源仙草’的招牌，现在火大发了！”
他拿起最上面几张订单，手指哆嗦着指给万大春看：“你看这个！省城的！一下要了二百盒美容膏！说是啥……啥公司搞福利！”
“还有这个！南方的！要咱所有的跌打黑药膏库存！我的天爷，咱哪来那么多库存啊！”
“最邪乎的是这个！”他抽出一张纸，眼珠子瞪得溜圆，“东北那旮沓的！要订……要订一千份健体丸！一千份啊！咱那玩意儿一个月才敢做多少？他当是糖豆呢？！”
王老五唾沫横飞，激动得手舞足蹈：“咱那网店，都快被挤瘫痪了！咨询的窗口一直闪一直闪，根本回不过来！狗蛋跟他那几个小伙伴，三班倒都回不完消息！加工坊那边，库存早就清空了！现在全是预售！排队都排到三个月后去了！李麻子他们连夜加班，眼圈熬得跟熊猫似的，机器都快冒烟了！”
万大春拿起那厚厚一摞订单，粗略翻看了一下，也是暗暗心惊。这订单量，何止是翻倍，简直是井喷！远远超出了合作社现在的生产能力。难怪王老五激动成这样。
“咋……咋一下子来这么多订单？”柳絮在一旁听着，也觉得不可思议，小声问，“咱的东西，咋就传那么远了？”
“还不是大春！”王老五一拍大腿，崇拜地看着万大春，“大春在省城研讨会上一出手，治好那个疑难杂症，这事儿不知道被谁拍下来发到网上去了！现在网上都传疯了！都说咱桃源村出了个活神仙，用的药是仙丹！好家伙，这名气一下子就打到全国去了！”
万大春这才恍然。原来是省城那事的后续效应发酵了。互联网的力量，真是可怕。好事能一夜传千里，这要是坏事……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昨晚院墙根的异常和怀里那包粉末，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些。
“这是大好事啊五叔！”万大春压下心里的杂念，脸上露出笑容，“说明咱们的东西好，大家认可！”
“好是好啊！可这也太好了！好过头了！”王老五又高兴又发愁，脸皱得像颗核桃，“大春，问题是咱做不出来啊！就现在这人手，这设备，拼了老命也干不完这些活啊！人家客户等着要货，咱发不出去，到时候人家给差评，投诉咱，这可咋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名声，可不能砸了啊！”
这确实是个幸福的烦恼，但也实实在在是个迫在眉睫的大难题。产能跟不上需求，就像小马拉大车，迟早要出问题。
“五叔您别急。”万大春沉吟片刻，脑子飞快转了起来，“订单爆了是好事，咱不能往外推。这样，您先回去，在网店首页最显眼的地方挂上公告，就说由于订单量激增，发货可能会延迟，具体时效按付款顺序来，请大家耐心等待，感谢支持。态度一定要诚恳。”
“哎，好！这个俺让狗蛋马上弄！”王老五连连点头。
“另外，”万大春继续吩咐，“所有咨询的客户，统一回复，告知延迟情况，不愿意等的可以申请退款，但尽量挽留，可以承诺赠送一点小礼品作为补偿，比如咱的药膳包小样什么的。”
“中！这个法子好！”王老五觉得有了主心骨。
“最重要的是，”万大春神色认真起来，“加工坊那边，告诉李麻子，加班可以，但必须保证质量！绝对不能因为赶工就偷工减料，或者降低工艺标准！咱们‘桃源仙草’的牌子，靠的就是真材实料和效果，质量是底线，谁碰就滚蛋！”
“这个你放心！”王老五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质量这块俺盯着呢！谁敢糊弄，俺第一个不答应！”
“嗯。”万大春点点头，“至于产能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设备要添，人手要招，地方也得扩大。这事等下午我跟老村长和大伙儿开会仔细商量。”
“好好好！有你这话俺就踏实了！”王老五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风风火火地抓起那沓订单，“俺这就去安排！你是不知道，加工坊那边都快乱套了！”
说完，他又像来时一样，噔噔噔地跑走了，院子里似乎还回荡着他激动的大嗓门。
院子里暂时安静下来。柳絮看着万大春，脸上带着欣喜，也带着一丝担忧：“一下子来这么多活儿，你得累坏了……”
狗蛋则是一脸崇拜：“师父你真厉害！去一趟省城，咱的生意就火成这样了！”
万大春笑了笑，没说话。生意火爆是好事，但随之而来的压力和责任也更大了。这么多订单，关系到多少客户的期待，背后又是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树大招风啊……
他走到石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那厚厚一摞订单纸，发出嗒嗒的轻响。
突然，他的目光被订单上打印的收货地址信息吸引住了。
这些订单来自天南海北，各个省份的城市都有。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一个个地名：省城、南方的深港市、东北的冰城……还有……
他的手指猛地在一张订单上停住了。
这张订单的收货地址，打印得稍微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出来。
【收货人：吴先生】
【电话：138********】
【地址：云贵省 丽州市 古城区 七星街 转角客栈 代收】
云贵省？丽州市？
万大春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在市场里，那个卖给他“老树根”的、抽着旱烟的沉默老头，闲聊时似乎随口提过一嘴，他说他老家……就是云贵省丽州那边的！是因为老家盖房子挖地基，才挖出了这“老树根”！
万大春的心跳陡然加速了几分。
是巧合吗？
一个来自卖家老家的订单，偏偏在他带着那块诡异的“老树根”回来的第二天，就夹杂在这爆单的洪流里，出现了？
他飞快地拿起其他订单，迅速翻看。大部分订单都来自大城市，像这种明确到某个小城市，尤其是具体到某个客栈代收的地址，非常少。
而且，这个订单订购的东西也很特别——不是热销的美容膏或者黑药膏，也不是限量的健体丸，而是……三斤合作社晾晒的干制“七星草”。
七星草是桃源村后山常见的一种草药，清热利尿，但药性很普通，价格也便宜，平时主要是作为药膳的辅料少量售卖，很少会有人单独大批量购买这个。
三斤干制七星草……这个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夹在大量订单里，一点也不起眼。
可万大春却觉得，这订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劲儿。
卖货的老头是丽州人。
收货地址是丽州。
收货人是个模糊的“吴先生”，要求放在“转角客栈”代收。
订购的是冷门且大量的普通药材。
这一切串联起来，真的只是巧合？
万大春的后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猛地想起怀里那包沉甸甸的粉末，想起院墙根那被精心掩盖的痕迹。
难道……对方不仅手段高明，而且……已经通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注意到了他带回来的东西？甚至……已经开始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在试探、或者在传递某种信息？
这个看似普通的订单，会不会是一个伪装起来的……信号？
万大春盯着那张订单，手指捏得微微发白。
爆单的喜悦被这个意外的发现瞬间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警觉。
对方的速度和方式，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只是一个巧合的订单？
但他不敢赌。
他慢慢将那张来自丽州的订单抽了出来，单独放在了一边。
不管是不是巧合，这个订单，他必须亲自处理。
他倒要看看，这个“吴先生”，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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