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这地方，好是好，楼高车多，热闹得能把人耳朵吵聋，可万大春总觉得浑身不得劲。空气里飘着的不是尾气就是快餐味儿，哪有桃源村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吸着舒坦？他惦记着家里那几分药田，惦记着合作社刚播下去的种子，更惦记着柳絮姐晚上给他留的那碗温在灶上的小米粥。
研讨会一结束，谢绝了所有饭局和后续的拜访，万大春揣着组委会发的那个薄薄的信封（里面是专家劳务费，比他想象的多点），一头就扎进了省城最大的图书城。
好家伙，这地方是真大啊，一层层跟迷宫似的，到处都是书，空气里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味道。万大春像个掉进了米缸的老鼠，眼睛都不够用了。他直接找到医学区和农业科技区，那眼睛唰唰地放光。
《本草纲目》？家里那本是老掉牙的残本，这有带彩色插图精装版的，买！
《黄帝内经详解》？这个版本注释得挺透，对徒弟们入门有帮助，买！
《现代中药炮制学》？合作社以后要发展，得跟上时代，这得研究，买！
《稀有中药材人工培育技术》？哎哟，这书可太对他胃口了，后山那些宝贝能不能试着种一种？必须买！
《果树病虫害防治图鉴》？村里老赵家的梨树老是长虫，顺带帮他看看，买！
他也不看价钱，觉得有用就往怀里搂。没一会儿，怀里就堆起高高的一摞，都快挡住他视线了。旁边有个戴眼镜的学生妹子，看着他这架势，小声跟同伴嘀咕：“这人干啥的？买书跟批发似的……”
万大春嘿嘿一乐，也不在意。知识就是力量，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准没错。这些书带回村，就是一座能随时请教的宝库。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刷条形码刷得手都酸了。好几个大袋子才装下，那劳务费一下就去了一小半。万大春拎着沉甸甸的书，心里却觉得特别踏实，比揣着多少钱都踏实。
出了图书城，他打了个车，直奔省城最大的中药材批发市场。这里可比图书城喧闹多了，各种口音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千百种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寻常人闻着可能头晕，可万大春一吸鼻子，只觉得精神一振，就像老饕进了美食街。
他放缓了脚步，一个个摊位看过去。眼睛看，鼻子嗅，偶尔伸出手指捻起一点药材放在鼻尖细闻，或是掐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老板，你这黄芪片薄，颜色也正，但味道稍嫌寡淡，怕是浇水多了，年份不足三年吧？”
“哎哟，行家啊！您再看看这个……”
“大姐，这枸杞颜色太鲜红了，闻着还有股子酸味儿，是硫磺熏过头了吧？这玩意儿可不敢吃。”
“啧，你这人……不买别瞎说！”
他这精准的点评，很快就在市场里传开了。不少摊主看他的眼神都变了，知道来了个懂行的，不敢再随便忽悠。万大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省得被人当冤大头。
他逛得仔细，主要是找两样东西：一是村里没有、但又确实好用的药材种子或者幼苗；二是看看有没有品质特别好的常用药，带点回去做对比，看看合作社种的还有哪些差距。
“老板，这紫纹丹参的根苗怎么卖？”万大春在一个摊位前蹲下，拿起一株细细打量。这丹参品相不错，根须完整，隐隐能看到表皮有淡淡的紫色纹路，是上品。
“老弟好眼力！这可是地道货，五十块一株。”
“贵了。”万大春摇摇头，“根系虽全，但苗株稍弱，栽下去成活率最多七成。三十，我都要了。”
“哎呦，您这刀砍得也太狠了，四十五！”
“三十五，不行我就前头再看看。”
“得得得，三十五就三十五，交个朋友！我这还有点好的铁皮石斛苗，您要不要瞧瞧？”
一番讨价还价，万大春心满意足地买下了丹参苗和石斛苗，都用湿布仔细包好，放进带来的竹筐里。
接着他又买了些川贝母、天麻的种子，这些药材娇贵，村里从来没种成功过，他想回去用秘境里学来的法子试试。路过一个卖香料的摊位，他甚至还称了几斤上好的八角、桂皮，想着回去给柳絮姐，她卤肉的时候放点，味道肯定更香。
走着走着，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停住了。摊主是个闷着头抽旱烟的老头，摊子上东西不多，看起来灰扑扑的。但万大春的目光却被一小堆黑褐色、形状不规则、像是某种根茎的东西吸引住了。
他蹲下身，拿起一块，入手沉甸甸的，表面粗糙，带着泥土，闻起来有股极淡的、类似于麝香和土壤混合的奇异气味。他心中微微一动，指尖悄然渡出一丝细微的神农生气探入其中。
嗡！
那黑褐色的根茎内部，竟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醇厚的灵气反应！这反应，比他后山秘境里那些灵药似乎也不遑多让，但性质更加沉敛古老。
“老人家，这是什么？”万大春不动声色地问。
老头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吧嗒口烟：“地里挖的，不认识。看着像块老树根，又硬又沉，煮水喝有点苦味儿。”
“哪儿挖的？”
“老家盖房子，挖地基挖出来的，深着呢。看着怪，就拿来碰碰运气。你要？给五十块钱拿走吧。”
万大春心里怦怦跳，脸上却装作犹豫：“五十？一块烂树根……行吧，看着挺稀奇，买回去研究研究。”他爽快地付了钱，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老树根”用软布包好，单独放在竹筐最稳当的地方。
他虽然还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是这次省城之行最大的收获，可能比那劳务费加所有书都值钱！
采购完毕，日头已经偏西了。万大春背着塞得满满当当的竹筐，手里还提着两大捆书，心满意足地往长途汽车站赶。
坐上回县城的最后一班车，闻着车里混杂的各种味道，看着窗外逐渐稀疏的楼房和开始出现的田野，万大春才长长舒了口气。还是回去好。
车子摇摇晃晃，他抱着竹筐，开始琢磨那块奇怪的“老树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蕴藏的灵气如此奇特，不像是寻常药材。难道是什么古籍里记载过的、早已绝迹的天材地宝？被那老农当成烂树根扔摊子上？要是真的，那自己这运气可真是逆天了。
他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立刻飞回桃源村，飞回自己的小院，好好研究一下这宝贝。他用手指隔着布轻轻摩挲着那硬邦邦的根块，感受着那内敛的醇厚气息，心里跟猫抓似的。
这玩意儿……到底该怎么用？是切片泡水？还是研磨入药？或者……直接吸收它的灵气？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脑子里翻腾着《神农经》里看过的各种记载，试图找到与之匹配的描述。车子一个颠簸，竹筐里的书和药材撞得哗啦响，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把竹筐抱得更紧了些，尤其是放着那“老树根”的位置。
可别磕坏了……这宝贝疙瘩，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眼看车子离桃源村越来越近，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村里零星亮起的灯火，像星星落在了地上。
万大春归心似箭。
但他心里那点兴奋和期待，慢慢变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老树根”来历不明，效果未知。刚才在车上用灵气温养探查时，似乎……引起了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寻常人肯定感觉不到。但……万一这世上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修炼者呢？万一这波动，被什么不该感觉到的人或者东西……感觉到了呢？
他猛地想起在省城研讨会现场，他施展手段救人时，台下似乎有几道特别锐利、并非单纯惊讶而是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却有点琢磨不透。
还有，上次在后山击退的那个身手不凡的毛贼……
万大春抱着竹筐，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次捡到的，到底是天大的机缘……还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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