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暴的砸门声和凶恶的呵斥在柳絮家院外响起，比在万大春家门口时更加嚣张几分。
“开门！警察搜查！快点！”
柳絮本就因清晨的秘密会议和刚刚全村的骚动而心惊肉跳，听到这直接针对自家的呼喝，吓得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跑去开门。
门一开，赵虎一马当先，带着两个满脸横肉的辅警就闯了进来，周斌则阴着脸站在院门口，如同监工的阎罗。
“搜！给我里里外外仔细搜！一张纸片都不能放过！”赵虎眼神狠厉，意有所指地吼道。他怀疑万大春，同样也怀疑与万大春走得近的柳絮一家！甚至觉得那瞎子会不会把东西转移到了这里？
两个辅警如狼似虎地冲进屋内，顿时传来翻箱倒柜、盆碗摔落的刺耳声响，以及柳絮小儿子受到惊吓的哭声。
“你们……你们轻点……孩子吓着了……”柳絮又急又怕，想去阻拦，却被一个辅警粗暴地推开。
“一边去！妨碍公务把你一起抓走！”
老村长陈建国气喘吁吁地跟过来，看到这场面，气得浑身发抖：“周副所长！赵虎！你们这是干什么！柳絮一个寡妇带个孩子，家里能藏什么？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斌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老村长的抗议，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这个简陋的院子。
赵虎更是直接冲到柳絮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厉声逼问：“柳絮！我问你！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万大春有没有来找过你？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让你藏着？说！”
柳絮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没有……大春他……他没事来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赵虎根本不信，眼神越发凶狠，“我告诉你，包庇罪犯是同罪！你要是敢隐瞒，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一个辅警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旧布包着的小包裹，脸上带着发现“罪证”的兴奋：“虎哥！斌哥！找到个东西，藏得挺严实！”
柳絮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失声道：“那……那是我给我爹攒的买药钱！”
赵虎一把抢过包裹，粗暴地扯开，里面果然只是一些零散的毛票和硬币，加起来最多十几块钱。他失望地骂了一句，将钱扔在地上。
另一个辅警也从屋后转出来，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发现。
赵虎不甘心，目光扫过院子角落的鸡窝和柴火堆，吼道：“柴火搬开！鸡窝也掏一遍！看看下面有没有埋东西！”
辅警们只得又去折腾，弄得院子里鸡飞狗跳，尘土飞扬，依旧一无所获。
周斌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连续两家重点怀疑对象都搜不到任何东西，这让他开始怀疑赵虎的判断。难道真的只是个手法比较巧妙的外来贼？或者……赵虎自己神经过敏了？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万大春拄着竹竿，慢慢悠悠地“摸”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满：“建国叔，絮姐，这边咋这么吵？出啥事了？我听着好像有当官的来了？”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虎如同看到了仇人，立刻调转枪口，逼上前来：“万大春！你来得正好！说！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万大春脸上露出茫然和无辜的表情：“赵副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一个瞎子，晚上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倒是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我家的草药翻得满地都是，现在又来找絮姐的麻烦，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反问合情合理，将一个受到无端骚扰的盲人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周斌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万大春，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个瞎子，更不像个心里有鬼的人。
“我们是在执行公务，搜查赃物。”周斌冷冷地开口，带着官腔，“赵副主任家失窃，我们有理由怀疑是内部人员所为。怎么，你有意见？”
“意见不敢有。”万大春微微侧头，“面向”周斌，语气不卑不亢，“只是觉得，既然是抓贼，是不是应该有个方向？这么一家一家翻过去，弄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万一吓着老人孩子，就不太好了。而且，真正的贼，恐怕也不会把偷来的东西藏在自己家里等着搜吧？”
他这话看似软弱，实则是在暗中煽动周围村民的不满情绪。
果然，周围的村民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大春说得对啊！” “这哪是抓贼，这分明是折腾人！” “就是，我们家盆都让他们摔了！” “肯定又是赵虎借题发挥……”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周斌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今天这行动本来就理亏，再搜下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民愤，到时候不好收场。而且，最主要的目标——万大春和柳絮家——都已经搜过了，毫无收获。
他狠狠瞪了赵虎一眼，怪他办事不力，一惊一乍。
赵虎接收到了周斌的不满，心里又急又怒，却也无计可施。他确实没有任何证据，全凭猜测和直觉。
“够了！”周斌终于不耐烦地一挥手，制止了还在翻找的辅警，“收队！”
“斌哥！这……”赵虎急了。
“闭嘴！”周斌低声呵斥了他一句，然后转向众人，勉强维持着官方面孔，“今天的搜查暂时到这里。感谢各位村民的配合。关于盗窃案，我们还会继续调查，也希望广大村民积极提供线索！”
说完，他不再停留，阴沉着脸，转身就朝着吉普车走去。赵虎虽然万分不甘，也只能狠狠瞪了万大春和柳絮一眼，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几辆警用车辆再次拉起刺耳的警笛，如来时一般嚣张地驶离了桃源村，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惊魂未定、满腔愤怒的村民。
老村长连忙安抚大家，组织人手帮忙收拾被翻乱的人家。
柳絮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幸好被旁边的妇女扶住。她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给父亲攒的买药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后怕和屈辱。
万大春“望”着周斌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退却。周斌和赵虎没有找到想要的，绝不会罢休。他们就像两条被打痛了的毒蛇，只会更加警惕，更加疯狂地寻找机会反扑。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村里的气氛会变得更加紧张和诡异。赵虎的眼线肯定会更加严密地监视所有可疑的人，尤其是他自己和柳絮一家。接下来想要再传递消息或者做任何事，都会难上加难。
他默默走到柳絮身边，低声说了一句：“絮姐，没事了，先收拾一下。晚上我去给大伯看看腿。”这话既是安慰，也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约定下次见面的暗号。
柳絮听懂了他的意思，含着泪，微微点了点头。
万大春这才拄着竹竿，慢慢向自家走去。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沉稳。
回到一片狼藉的自家小院，万大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对方确实没有留下什么隐蔽的监视手段后，才开始默默地收拾被翻乱的物品。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心中却在飞速盘算。证据虽然到手，但如何安全地送出去，交给了能信任的人，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周斌的突然搜查，虽然被化解，但也提醒了他，对方的反扑会何等迅速和猛烈。
必须尽快行动！但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更加小心，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他收拾好最后一株被扔在地上的草药，直起身，“望”向巍峨的后山方向。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场关乎桃源村生死存亡的斗争，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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