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片死寂的归墟之海中,缓缓移动起来,朝着感知中那些巨大“沉淀物”的方向。那里,或许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许,隐藏着离开这归墟之海的路径。
前路依旧茫茫,归墟无垠,标记如影随形。
但他的眼中,那点暗混沌色的火焰,却燃烧得愈发沉静,愈发坚定。
于死境中涅盘,于归墟中前行。这场逃亡与求生之路,还远未结束。
赤红的山脉如同巨兽的脊梁,蜿蜒匍匐在燃烧的天幕之下。空气灼热,吸入口鼻带着硫磺的刺痛与灰烬的粗糙感。这里的灵气狂暴而炽烈,仿佛每一丝都蕴含着微型的火焰,与李长生所熟悉的清灵之气截然不同。
他站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嶙峋怪石之后,暗混沌色的混沌之火在体内缓缓流转,悄无声息地调节着自身气息,以适应这片名为“熔火之土”的陌生地域。灵魂深处,“吞星之瞳”的标记如同附骨之蛆,在离开归墟的屏蔽后,那冰冷的锁定感再次清晰起来,提醒着他危机的迫近。
内天地中,星陨阁众人的生机在归墟气息的侵蚀下又微弱了一分,副阁主的神魂波动也愈发黯淡。时间,依旧紧迫。
他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状况,并寻找修复自身、提升实力的资源。
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谨慎地向外蔓延。这片山脉广阔无垠,除了燃烧的岩石和偶尔喷发的岩浆河,似乎并无生灵迹象。但在极远处,他感知到了一些微弱却有序的能量波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屏障的痕迹。
那里或许有聚集地,或者宗门?
他没有贸然前往,而是选择先就近探查。身形融入周围炽热的环境,如同一道扭曲的热浪,向着山脉深处潜行。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这片土地的奇异之处。有些岩石天然形成火焰符文,自行汲取着空气中的火灵之气;有些岩浆河中,竟有通体赤红、形如蜥蜴的生物在嬉戏吞吐;甚至在一处山谷,他发现了一片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奇异树林,每一片叶子都像是跳动的火苗。
这里火系法则之浓郁、之活跃,远超他以往所见任何地方。
前行数百里,在一座尤其高大、山巅不断喷发着黑色烟尘的火山脚下,他发现了一处遗迹。
那似乎是一个废弃的祭坛,由某种耐高温的暗红色晶石构筑,大部分已经坍塌,被厚厚的火山灰覆盖。但祭坛中心,一根断裂的石柱上,还残留着些许模糊的刻痕,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这片天地火灵之气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的祭祀气息。
李长生走近,手指拂过石柱上的刻痕。触感温热,刻痕的纹路带着一种蛮荒而古朴的韵味。他尝试以混沌之火感知。
刹那间,一些破碎的画面与意念涌入脑海:
赤身裸体、皮肤上绘满火焰图腾的先民,围绕着燃烧的篝火狂舞祭祀,祈求火焰的庇佑与恩赐……
巨大的、由火焰构成的模糊身影,在祭坛上空显现,洒下点点蕴含着火系法则本源的光辉……
天空骤然撕裂,冰冷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降临,火焰哀鸣,先民在绝望中湮灭,祭坛崩毁……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那冰冷黑暗吞噬一切的瞬间,与“吞星之瞳”的气息,有着惊人的相似!
李长生心中一凛。这个世界,在古老的过去,也曾遭受过“收割者”的光顾?这些先民祭祀的火焰身影,是此界本土的图腾神灵,还是某种强大的火系生灵?
他仔细感知那残留的祭祀气息,试图分析其力量构成。忽然,他体内那团一直沉寂的世界本源生机,微微颤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渴望?
它渴望这祭坛残留的、属于这个世界古老本源的火系力量?
李长生若有所思。世界本源生机,理论上可以兼容并蓄任何世界的本源之力,以此壮大自身。若能吸收此界独特的火系本源,或许不仅能加速它的恢复,也能让自己更快适应此环境,甚至……找到修复“世界心脏”的另一种思路?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在残破祭坛中央,双手虚按地面。
暗混沌色的混沌之火自他掌心涌出,如同植物的根系,缓缓渗入祭坛深处,缠绕上那些残留的古老火系本源气息。
“滋……”
一种奇异的交融感传来。混沌之火的“包容”与“归墟”特性,此刻发挥了作用。它并未强行吞噬那炽烈的火系本源,而是如同一个温和的熔炉,引导着那丝微弱却精纯的古老火源,缓缓融入自身,再输送给那团世界本源生机。
过程比想象中顺利。那团世界本源生机如同久旱逢甘霖,欢快地吸收着这同属世界本源、却属性迥异的力量,其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了一丝。而李长生也感觉到,自身与这片“熔火之土”的天地,产生了一种更深的联系,周围那狂暴的火灵之气,对他也不再那么排斥。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种缓慢吸收与融合的过程中时——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侧后方袭来!伴随着一股暴戾、灼热的杀意!
李长生猛地睁眼,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暗混沌色的火焰化作一道凝实的壁障,护住身后。
“嘭!嘭!嘭!”
三支完全由浓缩的赤红火焰凝聚而成的箭矢,狠狠撞在火焰壁障上,炸裂成漫天火雨,却未能撼动壁障分毫。
李长生缓缓转身,只见三名身着简陋皮甲、皮肤呈古铜色、脸上绘着火焰纹路的修士,正呈品字形将他包围。他们手中握着骨弓或是燃火的石矛,眼神凶狠而警惕地盯着他,气息大约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不等。
为首的是一名脸上有着狰狞疤痕的壮汉,他死死盯着李长生周身那暗混沌色的火焰,尤其是感受到祭坛残留力量的流逝,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愤怒,用拗口的语言厉声喝道:“*&%¥#@!(亵渎祖神祭坛的外来者!离开!否则,焚尽你的神魂!)”
语言不通,但意念中的敌意与守护之意清晰可辨。
李长生眉头微皱。他不想节外生枝,尤其在这种自身状态未复、强敌环伺的情况下。他尝试以神念传递出和平的意念,表明自己并无恶意,只是途经此地。
然而,那三名土着修士感受到他的神念,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眼神中的敌意几乎化为实质!
“*%¥#!(是那些域外魔头的同伙!他在窥探祖神的力量!杀了他!)”
疤痕壮汉怒吼一声,三人身上同时爆发出炽烈的火光,图腾闪耀,气息连成一片,竟然隐隐达到了金丹后期的程度!他们手中的武器火焰大盛,化作三条咆哮的火蟒,带着焚金蚀骨的高温,再次向李长生扑来!
这一次,威力远超之前的箭矢!
李长生眼神一冷。他本不欲动手,但对方咄咄逼人,且将他误认为什么“域外魔头”的同伙,显然无法善了。
他不再保留,并指如剑,对着那三条扑来的火蟒凌空一点。
“寂。”
指尖,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归墟死寂意境的暗混沌色火线射出。
火线无声无息地穿透了三条威猛的火蟒。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三条由精纯火灵之力构成、足以熔穿精铁的火蟒,在接触到暗混沌火线的瞬间,其内部狂暴的火焰法则如同被抽走了根基,瞬间凝固、黯弹,然后如同烧尽的灰烬般,寸寸瓦解,消散在空气中。
仿佛从未存在过。
三名土着修士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们赖以生存、无往不利的祖火之力,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抹除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李长生没有继续攻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周身那暗混沌色的火焰微微摇曳,散发出一种深渊般不可测量的气息。
疤痕壮汉喉咙滚动了一下,看着李长生那平静却令人心悸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彻底失效的祭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一挥手,用带着恐惧的颤音嘶吼道:“*%¥#!(撤!快撤!禀告大祭司!)”
另外两人如蒙大赦,三人身上火光再起,却不是攻击,而是化作三道流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朝着山脉深处逃窜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李长生没有追击。他站在原地,眉头微锁。
“域外魔头”?这些土着修士,似乎对来自世界之外的生灵抱有极深的敌意和恐惧。是因为古老岁月前“收割者”降临留下的创伤?还是这个世界,正在遭受其他来自域外的威胁?
无论是哪种,对他这个名副其实的“外来者”而言,都绝非好消息。
他看了一眼那三名修士逃离的方向,又感受了一下灵魂深处那蠢蠢欲动的“标记”。
这个“熔火之土”,恐怕也非安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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