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警察们这些盲目乐观、甚至有些狂妄的讨论声音,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眉头微蹙的秦云,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对众人说道,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各位弟兄,大家先静一静。
这次能够成功歼灭这股敌人,固然值得庆贺,但我们切不可因此而掉以轻心,更不能就此认为日军不堪一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
“一来,这次我们是占据了地利,设下了埋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二来,这很可能只是一支潜伏到咱们关中腹地,执行侦察、破坏任务的日本特务小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一线作战部队。”
秦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沉重了几分:
“所以,大家千万不要因此而产生麻痹思想。
要知道,真真到了正面战场,那些经过严格训练、装备精良、悍不畏死的小鬼子的凶残,那可是举世闻名的。
他们的飞机大炮,他们的集团冲锋,绝非我们今天对付这十几个特务所能比拟。
我们必须保持警惕,加强戒备,切不可因为这一次小小的胜利就沾沾自喜,以为日寇不过如此啊!”
秦云的一番话,如同给兴奋中的众人浇了一盆冷水,让原本喧闹的镇公所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警察们脸上的得意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思和一丝凝重。
镇长王敬之和打完电话的方可鉴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就在关山镇镇公所镇长的办公室里,方可鉴局长焦躁地踱步,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窗外的天色渐渐大亮,映照着街道上稀疏的行人,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激战的硝烟味。
自昨夜成功歼灭那股凶悍的日本特务分队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一方面是对战果的激动,另一方面则是对后续事宜。
他记得秦云的嘱托——
绝不能提及他的名字,这让他在向上汇报时颇费思量。
终于,桌上的老式电话机发出了刺耳的铃声,打破了镇公所的宁静。
方可鉴一个箭步冲过去,深吸一口气,拿起了听筒:“喂,我是方可鉴……”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沉稳而威严,竟然是陕西省警察厅厅长刘振声亲自打来的!
方可鉴顿时肃然起敬,腰杆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许多。
“刘厅长,您好您好!”
刘厅长先是在电话里对此次成功歼灭日本特务小分队的辉煌战果表示了高度赞赏,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要知道,在当前抗战局势日趋紧张的背景下,能在关中腹地,尤其是潼关这样的咽喉要道,干净利落地吃掉一小股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本特务,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随后,刘厅长详细询问了警队在此次行动中的具体情况。
当听到方可鉴汇报说,在如此激烈的交火中,我方竟然无一伤亡时,电话那头的刘厅长显然也十分惊喜,连说了几个“好!好!好!”
代表省警察厅对城北警察局参与此次行动的全体警员表示了亲切的慰问和嘉奖的承诺。
最后,刘厅长下达了指示:
“方局长,此次缴获的日军武器装备要妥善保管,悉数上交。
最重要的是,你立刻组织人手,将那些被击毙的日本特务的尸体,妥善处理后,即刻押运回西安,我们要让全省乃至全国都看看,小鬼子胆敢踏入我关中一步,就是这个下场!”
“是!请刘厅长放心,卑职立刻照办!”
方可鉴恭敬地应道,挂断电话后,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暗自庆幸,幸好秦云早有先见之明,让他将所有功劳都归于昨晚值班的卫兵。
那位昨晚值班的卫兵,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此刻却成了“发现日本鬼子踪迹并及时上报,为歼灭行动争取了宝贵时间”的英雄。
不仅如此,方局长当场拍板,将他破格招入警察局,不再是临时卫兵。
后来,更是因为这次“大功”,加上方可鉴的有意栽培和刘厅长的关注,此人一路升迁,若干年后竟坐到了潼关县警察局副局长的位置,这真是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
而这一切的幕后功臣秦云,早已在方可鉴的安排下,由那位“新晋英雄”卫兵悄悄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休息。
连日的奔波加上昨夜的激战,让他也颇为疲惫,这一觉便睡到了大中午,阳光透过窗棂洒满了房间,暖洋洋的。
秦云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完毕,腹中已是饥肠辘辘。
他信步走到街上,寻了一家看起来颇为地道的陕西面馆。
“老板,来两碗扯面,多放辣子!”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两大碗热气腾腾、红油翻滚的扯面端了上来,筋道的面条,浓郁的汤汁,配上喷香的臊子和翠绿的葱花,让秦云胃口大开。
他风卷残云般连吃了两碗,又喝了两碗解腻的面汤,这才心满意足地揉着圆滚滚的肚子,付了钱,朝着位于镇子另一头的“于记铁匠铺”走去。
于记铁匠铺的铁匠于喜子,此刻正焦急地在铺子里来回踱步,手里摩挲着一把刚打好的奇特工具——
正是秦云昨日定做的工兵铲。
他一夜未眠,精心打磨,此刻这把铲子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虽然没有秦云记忆中后世工兵铲那般精密,结构上也因时代限制略有简化,但老铁匠几十年的精湛手艺毕竟不是吹得,无论是钢材的淬火,还是铲头的开刃,亦或是各个部件的衔接,都做得一丝不苟,严丝合缝。
秦云一进门,于喜子便如释重负地迎了上来:
“秦客官,您可来了!
东西给您打好了,您瞧瞧!”
秦云接过工兵铲,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按照记忆中的方式,试着将铲头折叠、展开,进行了劈砍、挖掘、撬击等几个简单动作的演示。
尽管有些生涩,但整体功能竟然也有了后世工兵铲的六七分相似,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已是相当难得。
于喜子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一眨不眨地看着秦云熟练地操作着这把他亲手打造出来,却又显得如此“神奇”的物件。
他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激动,心中已然明白了这东西的巨大价值,远非普通农具或兵器可比。
他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客官,不,秦先生!
您看……能不能将这种……这种‘万能铲’的制造方法,稍稍授意给我?
您放心,这次的工钱我一分不收您的了,那些精铁也权当是我老于送给您的!
您也能看到,如今这世道,我这铁匠铺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他语气中充满了期盼和一丝卑微。
秦云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这位朴实而技艺精湛的老铁匠,心中一动。
他正缺这样的技术人才来充实自己在华阴县贾峪口的秦岭机械厂。
他沉吟片刻,说道:
“于师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样吧,我在华阴县的贾峪口开了一家机械厂,专门生产一些新式农具和机械零件,正缺像您这样有精湛手艺的老师傅。
你愿不愿意到我的机械厂里当技师,专门负责一些精密部件的打制和指导工作?”
“机械厂?”
于喜子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他世代打铁,对铁匠铺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且“机械厂”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有些遥远和陌生。
“是的,机械厂。”
秦云耐心解释道:
“厂址就在华阴县的贾峪口,距离潼关关山镇你家也不算太远,骑马的话,快马加鞭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你想回家看看随时都可以回来。”
他顿了顿,抛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每月工钱,我给你80大洋。
等以后工厂的生产量上来了,咱们再按照你打制合格部件的数量,给你额外加钱,如何?”
“80大洋?!”
于喜子听到这个数字,眼睛瞬间就亮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他这小小的于记铁匠铺,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一年到头拼死拼活,也挣不到80个大洋啊!
更何况还有额外的奖金。
而且,今天早上他随着镇上的人去镇公所看热闹时,也亲眼看到了昨晚那个带队围剿日本人的警官,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秦先生毕恭毕敬。
就连平时威风凛凛的王镇长都对他客客气气,当时他就觉得这小伙子身份绝对不一般。
此刻,秦云提出的待遇,更是让他心潮澎湃。
为了彻底打消于喜子的疑虑,证明自己的实力和诚意,秦云特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钱袋子,里面赫然躺着两个黄澄澄、沉甸甸的五两重的金元宝——
这是前天晚上,顾长松硬塞到他钱袋子里的,没想到此刻反而派上了大用场。
秦云从中取出十块大洋,放在桌上,说道:
“于师傅,这是剩下的十块大洋工钱,您先收好。”
于喜子看着桌上的大洋和钱袋里的金元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
他连忙将大洋收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先生,那……我能不能将我的二儿子也带去?
他从小跟着我在铁匠铺里长大,我家的手艺他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打制个农具兵器啥的,绝对是把好手!”
秦云闻言笑道:
“当然可以啊!
令郎既然有手艺,那自然是欢迎的。
他的工钱,初期就先按照我们厂三级工人的薪水标准发放,每月二十四块大洋。”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还有,你在厂里打造的器械,我们可以继续允许你打上你‘于记’的刻记,让你关山于家铁铺的招牌,能够在我们的工厂里延续下去,并发扬光大。
另外,我们厂子是统一安排食宿的,您和令郎的睡觉和吃饭问题,都不必担心。”
这番话彻底打消了于喜子所有的顾虑,他激动得浑身都有些颤抖,恨不得立刻就收拾行李动身去秦岭机械厂上班。
“太好了!秦先生!我这就去街口找代笔先生,让他帮我写信,叫我家二小子赶紧回来!”
秦云笑着拦住他:
“于师傅不必麻烦了,我刚好也要给机械厂的顾厂长写一封推荐信,刚好我一并帮你封家书,让你二儿子有个准备,这样岂不是更方便?”
“那敢情好!太谢谢秦先生了!”
于喜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连忙转身跑到铺子后面,不一会儿,手里拿着笔墨纸砚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带淳朴之色的中年妇人,以及一个约莫十岁左右、怯生生的小女孩。
于喜子拉着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云介绍道:
“秦先生,这是我的老婆子,还有我的小女儿。
她们……她们也能干一些杂活,比如洗洗涮涮、烧火做饭什么的,她们也愿意跟我一起去贾峪口,给秦先生添麻烦了!”
秦云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心中微暖,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他先给顾长松写了一封推荐信,信中详细说明了为农具厂聘请了于喜子这样一位技艺高超的铁匠师傅,并写明了他承诺给于喜子的各项待遇,包括允许其带次子进厂及保留“于记”名号等事宜。
然后,他又按照于喜子的口述,帮他写了一封家书,催促其二子尽快收拾行装前来贾峪秦岭机械厂汇合。
一切办妥,秦云将写好的信件交给于喜子,然后拿起那把刚打制好的工兵铲及攀岩锥等物件,仔细地包裹好,向于喜子告辞。
于喜子还将铺子的一把上好的关山刀送给秦云。
秦云谢过于喜子,收好关山刀便朝着潼关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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