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天累得脚不沾地好些日子的秦云来说,今天是个难得的清闲日子
——他只想狠狠睡个天昏地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早上他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和周公下棋,就被隔壁第二中学开学报名的喧闹声浪硬生生拽了出来。
秦云眯缝着眼,脑子混沌地转了半天,才猛地一拍脑门:
哦豁,九月一号了!
怪不得昨天去舅舅家,看见表妹秦朵把暑假作业码得跟豆腐块似的整整齐齐,那丫头可是出了名的认真。
对了!昨天还答应了顾芷卿那丫头,今天要一起去西北大学报到。
这回是真躲不掉了,大学也快开学了,再不去,怕是要被教授在点名册上画个醒目的红圈圈。
秦云翻身起床,特意换上了一身挺括的中山装,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嗯,精神小伙儿一个,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哎哟喂,”身后忽然飘来顾芷卿那带着点揶揄的调调。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大公子打扮得这么精神抖擞,是要去见哪家千金小姐呀?”
那语气,怎么咂摸都透着一股子酸溜溜。
秦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绷着
——经验告诉他,姑娘家吃味的时候,装傻充愣是上上策。
他回过头,眼前却是一亮。
嚯!今天顾芷卿绝对是下了血本!一头乌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还薄薄施了层粉黛,唇色也恰到好处,整个人仿佛自带柔光滤镜,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动人的光彩。
他忍不住手欠,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滑腻的脸蛋儿:“嗯,是特别漂亮。
怎么,怕本公子太帅,被人抢走了?”
“啪!”顾芷卿毫不客气地拍掉他的“咸猪手”,被他点破心思,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嘴上却硬得很:
“少臭美!我们东北大学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谁稀罕你们那破学校!”
“那是那是,”秦云笑着接话,“东北大学可是张少帅的心头肉,要钱给钱,要设备给设备,富得流油,全国闻名,咱西北大学确实没法比。”
顾芷卿小声嘟囔:“建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后半句“便宜了小鬼子”被她咽了回去,只是眼神黯淡了几分。
秦云一时语塞,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出门前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四十多块大洋叮当作响。
报名费?应该绰绰有余了。
门口拦了辆黄包车。
往常都是他和顾叔挤一辆,今天他本想叫两辆,结果顾芷卿一个白眼翻过来:“怎么?跟我坐一块儿,怕被你那‘心上人’撞见啊?”
得,秦云认栽,只能和她挤进一辆车里。
这丫头啊,嘴上嫌弃,身体却诚实得很,一路上小动作不断,一会儿扯扯衣角,一会儿偷偷瞄他,紧张得像个要去见公婆的小媳妇,看得秦云心里直偷乐。
幸好昨天下午一场及时雨,把连日来的暑气冲刷得干干净净。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两人挤在一起倒也不觉得闷热。只是顾芷卿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淡雅香气,一个劲儿地往秦云鼻子里钻,熏得他“阿嚏!阿嚏!”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顾芷卿小嘴一撇,不高兴了:“跟我挤一块儿,就这么不痛快?”
秦云哪好意思说是不习惯姑娘家的脂粉香,只能揉揉鼻子,干笑两声:
“咳咳,可能是昨儿淋了点雨,有点着凉。”
一听这话,顾芷卿立马紧张起来,小手背“啪”地就贴上了他的额头:
“呀!是有点烫……那,那今天还去看新房子吗?”
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委屈,秦云太了解她了,昨晚肯定满脑子都是新家的美梦,这要是不去,她能念叨一整天。
秦云赶紧摆手:“小意思,小意思!这点小感冒,扛得住!”
顾芷卿这才重新展颜,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那说好了,下午回来得去诊所看看大夫。”
话音刚落,黄包车猛地轧过一个小坑,车身剧烈一晃。顾芷卿“哎呀”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扑进了秦云怀里。
她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虾子,身子却像被点了穴,赖在他怀里一时忘了动弹。
秦云更是僵成了木头人,手臂悬在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带着点温存又透着尴尬的依偎姿势,一路颠簸着,终于抵达了西北大学的北门。
今天果然是新生报到、老生返校的大日子。
西北大学的校门透着一股子朴拙的历史感——两根略显斑驳的青砖柱子,顶着块写着“国立西北大学”的牌匾。
没有金碧辉煌,却自有一股沉淀的书卷气扑面而来,让人心里踏实。
进了门,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伸向深处,两旁是高大的土槐树。
此刻云开雾散,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洒下一地碎金般跳跃的光斑。
整个校园显得格外宁静,却又洋溢着一种新学期的勃勃生机。
路上三三两两走着学生,男生大多和秦云一样,穿着深色或浅色的中山装,戴着学生帽,女生则少一些,穿着素雅的短袄配长裙,脚踩小皮鞋,衣领袖口常缀着蓝色的滚边,或梳着齐耳短发,或留着浓密刘海,或扎着麻花小辫,个个显得干净利落,落落大方。
能在这年月上大学的,家境大多殷实,穷人家的孩子,光是每年的学费,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秦云凑近顾芷卿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
“怎么样,我没诓你吧?瞅瞅,整个学校,有谁能比得上我们芷卿姑娘漂亮?”
“哼!”顾芷卿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傲娇地扬起小巧的下巴,可那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心底那点藏不住的得意。
她跟在秦云身后,虽然一身精致贵气的打扮与周围朴素的学生装有些格格不入,但若不细究,倒真像是个家境优渥的西北大学女生。
只是,她的容貌实在太过耀眼,刚走了没几步,就吸引了沿途不少男生的目光。
迎面正巧走来两个男生,先是看到顾芷卿,脚步明显一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猛地认出走在前面的秦云。
“哎!我天!”那个瘦高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汪怀城突然叫出声,声音里满是惊喜,“这不是秦云吗?!你小子可算露面了!”
这一嗓子,瞬间把周围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秦云定睛一看,乐了,正是他的同班兼室友,“生死之交”汪怀城和夏国宁。
汪怀城咸阳兴平人,家里做茯茶生意,路子铺到了甘肃、宁夏、绥远、青海;
旁边胖乎乎、一脸福相的夏国宁来自大荔县,家里开了好几家水烟店,分号遍布西安、天水、汉中。
老友重逢,分外热络。大家嘻嘻哈哈,一起往教学楼后头的学生宿舍走。
汪怀城眼神滴溜溜地在跟在后面的顾芷卿身上转了一圈,用手肘捅了捅秦云,压低声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兄弟,这位是……?我记得你妹妹才上中学吧?”
话音未落,顾芷卿直接上前一步,“啪”地在秦云胳膊上捶了一记,声音清脆响亮,语气斩钉截铁:“我是秦云的媳妇!”
这话一出,不仅汪怀城和夏国宁瞬间石化,连秦云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结果,被顾芷卿一个带着威胁的“你敢否认试试”的眼神给硬生生瞪了回去。
汪怀城和夏国宁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来“查岗”的正主儿驾到!瞬间心领神会。
顾芷卿乘胜追击,目光炯炯地问:“他在学校……有没有追过女生?或者……有没有女生追他?”
两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异口同声,语气无比真诚: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理学院,和尚庙!班上一个女生都没有!”
果然,顾芷卿脸上的笑容瞬间明媚灿烂,满意地点点头。
国立西北大学的校园是在古刹实际寺的基础上扩建的,整体布局讲究中轴对称。
中轴线上最核心的位置,是农学院
——在这个农业立国的年代,农学的地位不言而喻。
农学院东侧,就是秦云所在的理学院,西侧与之对称的则是工学院。
东南方向稍远些是文学院,西南方向与之遥相呼应的则是法学院。
法学院前方,矗立着去年张学良少帅来陕时慷慨解囊修建的大礼堂,气派非凡。
校园里巧妙地融合了实际寺原有的古建筑,如大雄宝殿、铁佛殿等,经过修缮,古韵与新意交织,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细节处见匠心。
理学院的主体是两座呈L形布局的四层砖混教学楼,是1923年学校更名时省府拨款所建。
风格以中式为主,双重屋檐,覆着绿色琉璃瓦的正脊,屋脊两端是气势威严的龙头大吻,细节处又融入了一些西式元素,中西合璧,相得益彰。
文学院则是由原来的僧舍和观音殿改建。
前年,学校收到一笔特别的捐款——三千大洋。
捐款者正是清末传奇女商人、泾阳首富周莹(电视剧《那年花开月正圆》女主角原型)的后人。
周莹临终将大部分财产散尽,后人继承有限,这笔钱对他们而言绝非小数。
靠着这笔善款,学校在僧舍原址上盖起了一栋崭新的三层小楼,文学院终于告别了拥挤不堪的岁月。学校的女生,也大多集中在这里就读。
文学院后面,便是学生宿舍区。
一排排整齐的大瓦房,朴素实用,是学子们最熟悉的家。
东边六间是男生宿舍,西边四间是女生宿舍,中间用一道月亮门形状的花墙象征性地隔开,算是楚河汉界。
当秦云三人带着顾芷卿来到男生宿舍门口时,正是男生们整理内务的热闹时段。
平时鲜有女生踏入这片“禁地”,大家自然比较随意。
谁能想到,今天会有一位光彩照人的大美女突然“空降”?宿舍门口瞬间炸了锅!
男生们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纷纷挤在门口、窗边,探着脑袋,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顾芷卿身上,好奇、惊讶、赞叹交织成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这谁啊?”
“新来的学妹?理学院的?”
“不可能!理学院哪有女生!”
“太漂亮了……”
汪怀城和夏国宁早已知道顾芷卿的身份,此刻抱着胳膊,一脸“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的优越感,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
瞧见没?我兄弟的媳妇!漂亮吧?
趁着众人还在八卦的当口,秦云已经麻利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床铺。
其实也没啥贵重东西,几床被褥,几件换洗衣裳,还有就是几本上课要用的书。
他把书仔细摞好,塞进一个半旧的蓝布书包里,准备带回去再温习温习。
学业,那可是万万不能落下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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