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热情地拉过身边女子,对着秦云介绍道:
“小云,快过来,这是我的同事方芸,我们部门新来的,人特别好。”
“方芸?”
秦云听到这个名字,如同被一道微弱却熟悉的电流击中,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心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波澜。
这名字,仿佛在那里听过无数次,又似乎只是在某个遥远的梦境中一闪而过,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熟悉感。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表姐身旁的方芸。
那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子,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一丝初入陌生环境的羞涩与拘谨,眼神清澈而略带闪躲,正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颔首微笑。
然而,在这份羞涩之下,秦云却仿佛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与沉稳。
他愣愣地看着她,脑海中飞速旋转,那些被历史尘埃掩埋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开始荡漾开来。
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与眼前的身影猛地重合!
秦云的心脏骤然一缩,呼吸也不由得屏住了。
这不就是上一世他在翻阅那些泛黄的党史资料和回忆录时,看到过的那位西安特委的杰出联络员方贺杰吗?!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记忆的迷雾。
秦云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那些在故纸堆中探寻的日夜。
他清晰地记得,方贺杰(她在组织内的常用名,有时也用化名)是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女性。
她与丈夫陈金仲,那对在敌人心脏地带并肩作战的革命伴侣,曾像两把锋利的尖刀,悄无声息地插入国民党西北王胡宗南的身边。
陈金仲凭借其特殊身份,在“三民主义青年团”陕西省党部乃至胡宗南的军部内周旋,获取了大量关于蒋介石集团针对陕甘宁边区的反共军事部署、国民党政府内部的政治倾轧、经济困境以及内政外交等各方面的核心机密。
而方芸,则是那个最关键的纽带,她以其看似柔弱的外表为掩护,巧妙地将这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情报,通过各种秘密渠道,一次次安全、及时地传递给西安特委,再转送到延安,为党中央的决策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依据。
秦云尤其记得一个惊心动魄的细节:
那是在1943年,当胡宗南秘密策划“闪击延安”的阴谋,妄图一举摧毁中共中央领导机关时,正是方芸和陈金仲夫妇,冒着暴露和牺牲的巨大风险,将熊辉获取的这份十万火急的绝密计划,成功传递给了组织。
这份情报如同及时雨,让党中央得以提前洞悉敌人的险恶用心,迅速采取应对措施,从而避免了一场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的危机,保卫了延安,保卫了党中央。
他们的功绩,在那段风雨如晦的岁月里,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黑暗。
想到这里,秦云的目光再次落在方芸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敬佩,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
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眼前的时间节点。
根据他的记忆,陈金仲是在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才受组织派遣来到西安,并逐步进入“三民主义青年团”内部,最终担任陕西省支团书记一职的。
那么,现在……
秦云暗自掐算,如今的时间是1936年初,距离陈金仲抵达西安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如此说来,她现在应该还不认识陈金仲,自然也还没有结婚,“方贺杰”这个名字,或许她自己都还未曾正式使用,或者只是在极少数情况下为组织所知。
那么,现在的方芸,又处于人生的哪个阶段呢?
她是否已经在组织的培养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还是说,她此刻只是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或许内心已埋下进步种子,但尚未正式加入组织的普通女青年?
秦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他深知,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决定一生的命运。
眼前这位看似羞涩的女子,未来将肩负起何等重要的使命,又将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
秦云不敢贸然表露分毫,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
他知道,历史的洪流,已经在不经意间,将他与这位传奇女性,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
秦云客气地点点头,和表姐闲谈了几句,就告辞进去换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表姐和方芸已经走了。
秦云也不想在四处闲逛,心中念着家中的事,脚步匆匆地径直回了家。
还未进门,便能听到院内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匠人们的吆喝声,一片繁忙景象。
推开院门,果不其然,家里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混乱景象。
原本还算宽敞的庭院,如今被各种建筑材料、工具以及忙碌的匠人挤得满满当当。
泥瓦匠正在粉刷墙壁,木匠则在一旁刨着木料,地上散落着木屑、砖块和石灰袋子,几乎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以寻觅。
秦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这几日家里是没法安生了。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试图在匠人中间找条路进去时,院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秦云兄弟!”
秦云回头一看,正是杨新彪。
他脸上带着喜色,快步走了进来,似乎对这乱糟糟的环境毫不在意。
“秦云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杨新彪喘了口气说道,“我早上就来了两趟,古嫂子说你出去了。
跟你说个好消息,咱们的药铺,装修得差不多了!
就差最后一点收尾工作,估摸着这两天就能全部弄妥当。”
秦云闻言,心中也是一喜:
“哦?这么快?”
“是啊,”杨新彪笑着点头。
“工匠们都很卖力。
现在有个要紧事,想请你定夺。
药铺总得有个响亮的名字吧?
我爹说了,名字得你这位东家来起,起好了,咱们就请城里最好的先生书写,然后装裱成大匾,风风光光地挂起来。
等名字定了,再就近选个黄道吉日,咱们就能正式开业了!”
秦云沉吟起来,药铺的名字,确实至关重要,既要寓意吉祥,又要能体现药铺的宗旨。
他在院子里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匠人和这充满生机的混乱,心中渐渐有了想法。
他停下脚步,对杨新彪说:“我想了想,‘普济药房’,这个名字如何?”
“普济药房?”杨新彪在口中默念了两遍,问道,“这‘普济’二字,有何深意?”
秦云解释道:“‘普’者,普遍也,普惠众生;‘济’者,救济也,接济世人。
‘普济’二字,便是希望咱们这药铺能够普济众生,为街坊邻里,为所有需要帮助的人解除病痛,带来安康。”
杨新彪听后,眼睛一亮,用力一拍大腿:
“好!好名字!这个名字好!
既大气又有深意,还透着一股子医者仁心的味道!
就叫普济药铺!我看行!”
他越想越觉得满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秦云见他也觉得好,便点头道:
“那就这么定了。”
他刚好觉得家里此刻实在嘈杂混乱,难以久留,便对杨新彪说道:
“既然药铺快好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顺便也让我熟悉一下环境。”
“我找你就是这个意思!”
杨新彪欣然同意。
“我爹和请来的几位老大夫估计都在那边呢,正好一起商量商量开业的具体事宜。”
于是,秦云便和杨新彪一同离开了这“施工现场”,朝着南门里的撸把巷而去。
撸把巷是南门里一条不算太宽,但人流量却颇为密集的街道,两侧多是些小商铺,平日里叫卖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普济药铺便坐落于此巷的中段,位置颇为不错。
两人来到药铺门口,只见原本有些陈旧的铺面,如今已是焕然一新。
门头已经修葺平整,新刷的朱红色油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窗户也换上了崭新的木格窗棂,透着一股古朴而庄重的气息。
门口的台阶被打磨得光滑平整,两侧还摆放了两盆翠绿的万年青,显得生机勃勃。
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木料清香和油漆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但更多的是一种整洁明亮的感觉。
杨老爷子,正站在堂屋中央,指挥着两个新招来的年轻伙计擦拭着刚刚摆好的药柜和桌椅。
那药柜是用上好的硬木打造的,一排排抽屉整齐排列,上面还没有来得及贴上药名标签。
“爹,您看谁来了?”杨新彪喊道。
杨老爷子回过头,看到秦云和杨新彪,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东家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秦云笑着上前问好:“杨伯,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杨老爷子摆摆手,“这药铺能有今天,多亏了你啊。”
此时,里间的堂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杨新彪指了指里面:“秦云兄弟,我爹之前跟你提过的,咱们请的那几位老中医,还有端木旭先生,都在里面喝茶呢,他们这几天也在等着看药铺的进展。”
秦云点点头,跟着杨新彪走进了后面的堂屋。
堂屋不大,但收拾得干净雅致,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
几位须发皆白、身着长衫的老者正围坐在桌旁,端着茶杯低声交谈着,端木旭也在其中,正听得认真。
听到脚步声,众人纷纷抬起头看来。
当看到秦云时,几位老中医都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进来的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后生。
端木旭则是眼前一亮,连忙起身招呼:“秦兄弟!”
秦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几位老中医,他们看起来都精神矍铄,目光中透着沉稳和睿智,想必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杏林高手。
他连忙拱手,谦逊地说道:
“晚辈秦云,见过各位老先生,见过端木兄。”
几位老中医虽然惊讶于这位药铺东家的年轻,但见秦云举止得体,态度谦和,也都纷纷站起身来,拱手还礼。
“秦东家客气了。”
一位看起来年纪最长的老中医捋着胡须说道。
秦云忙摆手道:
“老先生们折煞晚辈了,叫我秦云即可。
大家快请坐,不必多礼。”
他招呼着众人重新落座,自己也在一旁拉了把椅子坐下。
杨新彪则忙着给众人倒茶。
坐定之后,秦云便开口说道:
“今日劳烦各位老先生特意过来,晚辈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药铺能请到各位坐镇,是秦云的荣幸,也是周边百姓的福气。
从今天起,咱们的药铺就算开业了,诸位的工钱和诊费,也从今天开始计算。”
一位面容清瘦的老中医笑道:
“秦东家言重了。杨老哥盛情相邀,又听闻秦东家刚才说这药铺叫普济药铺。
说明东家开设药铺,旨在普惠济世,老夫等人也深为敬佩,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秦云心中温暖,便与几位老中医和端木旭一同,围绕着普济药铺开业前的各项准备事宜,如药材的采购、伙计的分工、日常的接诊流程以及开业时的一些细节安排等,细细地交谈起来。
堂屋内的气氛融洽而热烈,大家都充满了对药铺开业的期待。
杨新彪已经跑去在南门的风水先生那里求得了吉日吉时。
风水先生说:九月十九日,宜动土、上梁、安门,且此日恰逢‘金匮’黄道吉日,又有‘天德’、‘月德’吉星高照,辰时(早上七点至九点)更是大吉大利之刻。
秦云站在即将开业的铺子前,看着伙计们忙碌地挂着红灯笼,心中却另有一番盘算。
他转身对围在身边的几位老中医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
“诸位,实在对不住,我九月十九还有桩紧要的事必须亲自去办,铺子的开业典礼,就只能托付给各位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诚恳。
“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开业之事繁杂,还望各位多费心,我秦云感激不尽。”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理解,七嘴八舌地劝道:
“秦掌柜客气了,您尽管去忙您的大事,这里有我们呢,保管给您办得风风光光!”
“是啊是啊,您放心,定不让您失望!”
秦云笑着点头,又叮嘱了几句细节,这才拉着一旁的杨新彪,快步走出了喧闹的筹备现场,拐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里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下。
秦云停下脚步,神色郑重地对杨新彪说:“杨哥,实不相瞒,我这次要去一趟蓝田。”
杨新彪一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他叹了口气:
“蓝田?那可不近啊。
开业可是头等大事,你不在,终究是少了主心骨。
唉,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着咱们兄弟好好热闹热闹呢。”
他知道秦云的性子,既然说是紧要事,那必然是万分重要,虽心有不舍,却也不好多劝。
秦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介怀,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
“惋惜也无益,事情总得有人去办。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咱们兄弟,客气什么!”
杨新彪立刻应道。
“我准备在我的老家贾峪口,那片坡地里开辟一些山地。”
秦云缓缓说道,“我想在那里种些药材,你在这一带人头熟,路子广,能不能帮我寻摸一些药材种子?
最好是适合山地生长,容易打理的。
另外,再帮我找几个经验丰富的种药材的药农,工钱好说。”
“种药材?”
杨新彪听到这话,眼睛倏地一下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惊讶,随即又化为浓浓的兴奋,他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
“嘿!秦兄弟,你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和机会,没想到咱们俩想到一处去了!”
他越说越激动:
“你是不知道,咱们这秦岭北坡,气候湿润,土壤也肥沃,最适合种植药材了!
像那黄芩、柴胡、连翘、丹参,都是最容易种植,而且市场需求量也大的药材,只要打理得好,收成肯定错不了!”
杨新彪对药材种植也颇有研究,一谈起这个,便滔滔不绝起来,之前因秦云不能参加开业典礼的惋惜之情,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共同计划冲淡了不少。
喜欢穿越民国我是关中刀客的后人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穿越民国我是关中刀客的后人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