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之内,红烛高烧,将满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劣质熏香与喜庆的红纸气息,却驱不散那股子令人窒息的绝望。
一张铺着鸳鸯戏水大红被褥的土炕上,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俊俏女子,身着不合身的、粗糙的红嫁衣,双手双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缚着,狼狈地蜷缩在那里。
她就是金舜英,此时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凄楚。
金舜英早就哭得肝肠寸断,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将脸上本就简陋的胭脂水粉冲刷得一塌糊涂,活脱脱一张哭花了的脸。
她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如同秋水般清澈的大大的杏目,此刻红肿得像两个熟透了的桃子。
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哀伤。
她的思绪飘回了清晨。天刚蒙蒙亮,她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兴冲冲地跟着父母。
登上了西安城认识的薛昔时借来的雪铁龙汽车。
薛昔时是他们在西安租住的屋子隔壁重庆餐馆老板的儿子。
是一个温文尔雅、略带腼腆,刚考上西北大学的大学生。
他平日里对金舜英颇有好感,只是默默关心,未曾言说。
这次父亲说要带全家来西府找亲戚,薛昔时特意找了一辆相对好一些的小汽车。
还亲自驾车送他们过来,想一路照拂。
金舜英的父母对他也颇为喜爱,想着到了新地方安定下来,若两家有意,或许能成就一段佳话。
这个叫宝鸡的小城南依巍峨的秦岭,北靠奔腾的渭水,风景秀丽。
初到之时,她确实被这里的宁静祥和所吸引。
相比起西安城的喧嚣与日益紧张的局势,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像极了她童年时代和爷爷奶奶在东北居住过的抚顺小城。
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暖、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自从日本鬼子的铁蹄踏入了东北,她便跟着父母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
从东北到华北,再到西北,一路上兵荒马乱,饿殍遍野。
担惊受怕的日子早已让她心力交瘁。
所以,当她看到这个远离尘嚣、仿佛世外桃源般安逸美丽的小城时,第一眼就深深喜欢上了这里。
心中暗自祈祷,这一次,真的能找到一个可以安稳度日的家。
她甚至已经开始畅想着,在这个远离战火硝烟的小城,或许能重新拾起书本。
亦或许能跟着母亲学做些针线活,或许能在傍晚时分,和新认识的邻家女孩一起在河边散步……
然而,命运的残酷往往在最美好的憧憬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正当她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遐想中,憧憬着一段平静安稳的生活时,一群骑着高头大马、面目狰狞的汉子,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突然包围了他们乘坐的小汽车。
为首的是一个肥硕的中年汉子,满脸横肉,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绸缎衣衫,腰间别着两把盒子炮,眼神色眯眯地在金舜英身上打转。
后来她才从那些喽啰的口中得知,这个恶煞般的头目,人称“三团长”——
一个听起来似乎有些官方,实则是当地臭名昭着的土匪头子。
三团长看上了金舜英清秀脱俗的相貌。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立刻就放出了贪婪的光芒,显然是心生歹意。
他骑着马,用马鞭指着金舜英,对金家夫妇恶狠狠地说:
“老东西,你这闺女长得不错,有福气!跟了老子,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父母哪里肯愿意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年纪可以当她爹、且一看就不是善类的肥硕中年土匪头子?
父亲当即上前理论,却被那三团长一脚踹倒在地。
母亲哭喊着扑上去,也被土匪粗暴地拉开。
薛昔时还要上去阻止,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是一群土匪的对手。
被那帮土匪一顿拳脚,打得浑身是伤,爬不起来了。
那一群无法无天的土匪竟然直接动了粗,用绳索将爹娘和她像捆牲口一样捆了个结实。
然后押解着,一路打骂,将他们带到了这个戒备森严的庄子——
这里,便是那土匪头子三团长的老巢。
刚被带到这里时,那个叫三团长的胖子便急不可耐地要将她拖进房间,玷污她的清白。
金舜英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哭喊。
还好,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同样体态臃肿的老妇人,也就是三团长的娘,闻讯赶来,拦住了三团长。
那老妇人上下打量了晚秋一番,大概是觉得金舜英确实有几分姿色,也或许是为了彰显自己“明媒正娶”的“规矩”,竟然假惺惺地说她也看上了金舜英这个“儿媳妇”。
还说既然喜欢,就得正儿八经地举行个仪式,拜堂成亲,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入洞房,免得让人笑话他们王家庄不懂规矩。
那三团长倒是对他老娘言听计从,立刻吩咐下去,要大摆宴席,风风光光地“娶”金舜英过门。
他甚至还派了十几波人马,带着帖子去“请”县里的官员和附近各村的乡绅前来赴宴,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掩盖他强抢民女的丑恶行径,给自己脸上贴金。
起初,金舜英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天真地以为,这三团长既然还要“请”县里的乡绅,说明他多少还有些顾忌,或许官府会介入,会来解救自己和父母亲。
然而,当她听到土匪们的交谈,知道了那些所谓的“乡绅”和县里派来的“代表”对三团长阿谀奉承、称兄道弟的丑态时,她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她这才如遭雷击般明白,原来这个小城里的官员,早就和三团长的兄弟——
一个名叫王喜山的土匪头子,勾结在了一起,官匪一家,狼狈为奸!
所谓的王法,在这里根本就是一纸空文。
那个色欲熏心的三团长,大概是怕夜长梦多,也或许是怕她寻死觅活。
竟然命人将她的手脚牢牢捆住,像丢弃一件物品一样,将她扔在了这喜庆的婚床上。
他还恶狠狠地威胁她的父母,说这门婚事若是有任何闪失,或者她胆敢不听话,就要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他还假惺惺地许诺,只要她乖乖地和他入了洞房,第二天自然会放她的父母离开,还会送给他们一些银两。
更让金舜英心如刀绞的是,为了逼迫她就范,三团长竟然当着他们一家人的面,又一次残忍地殴打了薛昔时。
薛昔时也恐怕没有想到,这一趟竟是羊入虎口,连人带车,连自己也被这伙丧尽天良的土匪一并抓了起来,成了要挟她的筹码。
听着薛昔时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仍倔强地不肯求饶的闷哼声。
金舜英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疼,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更不知道父母和薛昔时能否平安脱险。
只能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身下那片刺目的红被子。
门被推开了。
三团长此刻醉的像一摊烂泥,被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眉眼间尽是风骚的女子半扶半拖地弄进喜房。
这女子是庄子里的寡妇,也是三团长的相好。
平日里就仗着三团长的势力作威作福,见到金舜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阴狠。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三团长那近二百斤的身躯“砰”地一声扔在了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铺上。
三团长连哼都没哼一声,头一歪,便鼾声如雷。
震得房梁上的尘土都仿佛簌簌落下,睡梦中还咂着嘴,不知梦里还做着什么龌龊事。
金舜英心中早就充满了绝望,眼神空洞地望着女子,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那妖艳女子松开三团长,扭着水蛇般的腰肢走到金舜英面前。
伸出涂着蔻丹的长指甲,一把扳过金舜英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仔细端详着。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啧啧啧,还真是个小美人胚子。
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可惜了……”
话音未落,一个突兀地人影出现在房间内,如同腊月寒风刮过,让人不寒而栗。
那妖艳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门口,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夜行衣,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
手中握着的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已经划过。
一声轻响,如同布帛被撕裂。
锋利的杀猪刀瞬间划破了那个女人白皙的脖颈,一道鲜红的血线迅速浮现、扩大。
女子瞪大了双眼,瞳孔中充满了极致的惊讶和深深的茫然,似乎到死都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滚烫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瞬间便糊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
让她连一声完整的呼救都发不出来。
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呵呵”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漏气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鲜血染红了她那身艳丽的衣裳,也染红了喜房的地面,与那红色的喜庆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对比。
金舜英也被吓得浑身剧烈颤抖。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看着他手上那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血的刀子。
那年轻人,眉目清朗,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狠厉,正是秦云。
秦云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宰了一只鸡。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床上睡得死沉沉的三团长身上。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
对于这种祸国殃民的败类,他从不手软。
又是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杀猪刀再次划破空气,精准地划过了三团长的喉咙。
那死胖子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恐怕还在做着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的春梦,临死前,嘴角竟然还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令人作呕的、色眯眯的笑容。
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涌出,浸湿了锦被,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解决了两个祸害,秦云这才走到金舜英面前,他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但依旧言简意赅:
“跟我走!”
他手中的刀子在捆着金舜英手腕和脚踝的粗糙麻绳上一挑、一划。
那原本结实的绳索便应声而断,散落一地。
金舜英的嘴巴被松开,她忙不迭地用被绑得发麻的手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和屈辱,以及刚才因惊吓而流出的冷汗。
她站起身,想要向秦云道谢,但是因为被捆缚得太久,血脉不畅,手脚早已麻木不堪,双腿一软,刚一着地,便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喜欢穿越民国我是关中刀客的后人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穿越民国我是关中刀客的后人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