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砖应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更加浓郁、粘稠的魔气如同井喷般从中涌出,化作无数扭动的触手,缠向地藏皇的脚踝,试图将他拖入深渊。地藏皇身形未动,只是手中念珠转得更急,一圈柔和却坚韧的金光自他周身荡开,顺着脚踝缠绕而上,与那魔气触手接触,立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黑气在金光中如冰雪消融。“地狱的力量根基,从不依赖于外来的援兵。”他语气淡然,指尖轻弹,三粒乌木念珠应声激射而出,于半空中化作三支凝练着破邪佛光的金色短箭,成品字形直刺墨菲斯托的眉心、咽喉与心口!
魔鬼反应极快,猛地侧身甩开手中的狱卒,险险避开要害,但其中一支金箭仍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工装夹克的布料接触到佛光,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张,燃起纯净的金色火焰,并且迅速蔓延!那火焰带来的并非物理的高温,而是直击灵魂本源的灼痛,疼得墨菲斯托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连连后退,运起魔气才勉强将肩头的佛火扑灭。
“地狱的意志,即是众生的业力。”地藏皇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话音落下,走廊两侧的应急灯次第亮起,散发出不同于惨白主光源的、带着暖意的黄晕。在这片光晕之中,开始浮现出一个个半透明、身着古老制式铠甲的身影——他们是千百年来,为守护地狱秩序而殉职的狱卒残魂。他们沉默着,手中握着生锈的长矛、断剑,随着地藏皇低沉的诵经声,他们的形体逐渐凝实,锈迹剥落,武器上重新闪烁起克魔的银芒,无声无息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墨菲斯托困在中央。
“装神弄鬼!”墨菲斯托又惊又怒,周身魔气再次爆发,紫色的火焰如同决堤的潮水向四周汹涌扑去,在半空中化作数十只狰狞的魔气利爪,狠狠抓向那些围拢过来的残魂。然而,足以熔金蚀铁的魔火,触及那些残魂时,却如同水流融入大海,未能造成丝毫伤害。残魂们依旧沉默,步伐整齐地向前逼近,手中闪耀着银芒的长矛齐齐刺出,角度刁钻,覆盖了墨菲斯托周身所有要害!
墨菲斯托左支右绌,魔气在身前凝聚成厚重的护盾,但那些蕴含着地狱意志与佛门愿力的长矛,竟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牛油,轻易地在护盾上戳出无数细密的孔洞。道道精纯的金色佛光顺着孔洞渗入,灼烧着他的魔躯,令他浑身冒出嗤嗤作响的黑烟,动作越发狼狈。
“你依靠吞噬恐惧而增长力量,”地藏皇一步步走向战圈中央,念珠流转的金光越来越盛,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但能被罚入此地的魂灵,早已历尽世间极苦,磨灭了恐惧之心。你的力量,在此地如同无源之水。”
墨菲斯托脸色终于变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释放出的紫火非但无法伤害这些由纯粹执念和守护意志构成的残魂,反而自己体内的魔神之力,正不受控制地顺着脚下地砖的缝隙,被某种庞大的吸力强行抽走,流向地狱更深层的核心!他想逃,身形刚动,却感觉无数只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按住了他的肩膀、拉扯着他的四肢——那是千万被地狱规则束缚的魂灵的共同意志,是这片空间本身的排斥力!更有几名残魂,同时掷出手中的长矛,并非瞄准他的身体,而是精准地钉住了他夹克的衣角、裤脚,将他牢牢固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地藏皇走到他面前,掌心那轮金色的“小太阳”缓缓升起,悬在墨菲斯托的头顶,柔和而宏大的金光如同瀑布般罩下,将他整个魔躯笼罩其中。“破坏规则换不来你渴望的自由,墨菲斯托。囚禁你的,从来不是教廷的锁链,也不是地狱的牢笼,而是你心中永无餍足的贪、嗔、痴,这才是你真正的、永恒的枷锁。”
墨菲斯托在金光中发出凄厉不甘的嘶吼,他奋力挣扎,身上的工装夹克在佛光中片片碎裂,露出胸膛上那道原本属于教廷的、此刻正与佛光产生奇异共鸣而发出刺目光芒的锁链印记。那印记仿佛一个活着的封印节点,开始疯狂抽取他体内残存的魔神之力,并将其导引回封印本身。他身上的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身形逐渐变得透明,那双充满混乱与恶意的眼睛里,最后残留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源自本源的愤怒与不甘。
“下次计划越狱前,记得先看看内网的门禁系统更新日志,”地藏皇收回手,金光散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今年刚升级,新增了‘业力反哺’功能,专门应对你这种喜欢硬闯的能量体。”
墨菲斯托的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味。周围沉默的残魂们,也如同完成了使命,对着地藏皇的方向微微颔首,随即身形淡化,隐没在暖黄的光晕中,直至消失。应急灯熄灭,主光源恢复,被炸开的合金门悄无声息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墙壁上的电子屏幕重新亮起,开始有条不紊地滚动着等待处理的魂灵编号。一切仿佛从未发生,只有通风口那依旧残留的、如同丑陋伤疤般的熔毁痕迹,以及墙壁上被魔气腐蚀出的焦黑纹路,像某个顽劣恶魔留下的、歪歪扭扭的恶作剧签名,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
地藏皇走到主控台前,熟练地调出业火池的监控画面,看到那冲天的火焰已经回落,恢复了稳定燃烧的状态。他拿起对讲机,平静地吩咐:“编号734,通知维修组,来第八区更换通风栅栏。另外,将魔鬼墨菲斯托本次的越狱记录归档,威胁等级评估……就定为‘难度c级’。”
挂了通讯,他习惯性地望向监控室那面巨大的、模拟着外界景象的观察窗——那是地狱穹顶法术模拟出的夜空,此刻,正有一颗流星拖着短暂的光尾划过。地藏皇低下头,继续捻动着他那串看似普通、实则维系着此地部分法则的乌木念珠,步履从容地走向下一个需要巡视的区域。僧袍的下摆拂过光洁的地面,留下淡淡的、能宁神静气的檀香气息,缓缓驱散着空气中最后一丝魔气的残留。
秩序,从来不是依靠一两次胜利就能轻易维系,它存在于每一个符文的闪烁,每一次审判的公正,每一刻不间断的守护之中。但只要这份守护的意志不曾熄灭,那么,即便是在这汇集了世间极致之恶的深渊里,也能牢牢扎根,孕育出不容玷污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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