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肚,杨明渐渐放松下来。周涛很会引导话题,让他不由自主地说起了工作中的种种——当然,是经过美化的版本。在他的叙述里,他是那个总是被同事拖累、被上司忽视的怀才不遇者。
“你知道吗,”杨明已经有些口齿不清,“王朗,就那个今天被撞的同事,他之前那个方案,其实大部分是我的创意。我只是想帮他完善一下,他居然去刘总那里告状,说我抄袭。”
这完全是颠倒黑白,但酒精让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周涛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壁:“听起来,你周围的人都不太懂得感恩。”
“是啊!”杨明激动起来,差点打翻酒杯,“还有我之前那个朋友,李锐,我帮他那么多,结果一点小忙都不肯帮。这种人,啧啧...”
他没注意到,周涛的眼神越来越冷,像是结了一层薄冰。
“说到朋友,”周涛慢条斯理地打断他,“你还记得张宇吗?”
杨明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张宇,他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大四那年,张宇因为家庭变故一度抑郁,杨明表面上安慰陪伴,背地里却把张宇的隐私当作谈资四处传播,甚至偷偷抢走了张宇已经到手的工作机会。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背后捅刀”,也是他走向现在这个自我的起点。
“怎么突然提他?”杨明干笑一声,“好久没联系了。”
周涛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雨下得更大了。周涛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街边,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雨中看不清具体型号。杨明晕乎乎地跟着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车内有种奇怪的香气,像是某种古老的香料。杨明靠在椅背上,感觉头脑越来越沉。
“你说,”周涛突然开口,声音在雨声和引擎声中显得有些遥远,“如果一个人永远学不会反省,会怎么样?”
杨明勉强睁开眼:“什么?”
周涛没有看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我的意思是,有些人一次又一次地犯错,伤害他人,却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们总是能找到借口为自己开脱,把责任推给别人。”
杨明皱眉,感觉周涛话里有话:“人都是自私的,这世界就是这样,你不算计别人,别人就会算计你。”
“是吗?”周涛轻笑一声,“那如果有一天,你成了被算计的那个呢?”
就在这时,杨明注意到车窗外的景色不对。这根本不是回他家的路。他们正行驶在一条陌生的盘山公路上,雨大得几乎看不清前方。
“我们这是去哪?”他警觉起来,想去拉安全带,却发现安全带扣怎么都按不进去。
周涛没有回答,只是加速。车速越来越快,在湿滑的山路上危险地漂移。
“停车!我要下车!”杨明惊恐地喊道,伸手去拉车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周涛终于转头看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竟隐隐泛着暗金色的光芒。
“杨明,你还没明白吗?”周涛的声音变了,低沉而威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不是意外。”
前方,一个急转弯出现在雨幕中。周涛没有减速,反而猛踩油门。
“不——”杨明的尖叫被金属扭曲的巨响淹没。
轿车冲出护栏,在空中翻滚。世界在他眼中颠倒,破碎的玻璃像钻石般闪烁。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周涛平静的脸——那张脸在变形,仿佛覆盖上了一层青铜色的光泽。
然后是一片黑暗。
杨明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
四周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看不到边际。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我死了?”这个认知让他浑身一颤。然后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酒吧,周涛,那辆黑色的车,山路,车祸。
前方,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一面巨大的镜子。它高耸入“天”,望不到顶,镜框是某种暗金色的金属,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镜面不是普通的玻璃,而像是一汪流动的水银,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
更令他震惊的是,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现在的样子,而是他生前的影像——那些他试图遗忘、美化或扭曲的记忆,正在镜中一一重演。
他看见自己偷偷复制王朗的方案,看见自己在刘总办公室编造谎言,看见王朗得知真相时那失望愤怒的眼神。
他看见李锐在他失恋时陪他喝酒到凌晨,而几天后,当李锐需要帮助时,他却冷漠地挂断电话,还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嘲讽的动态。
他看见自己在家庭聚会上,如何“热心”地在表妹和妹夫之间挑拨离间,导致两人关系日益紧张。
他看见同事每天接送他上下班半年,他却从未表示过感谢,甚至在对方不再顺路后,反咬一口说对方势利。
他看见自己如何一次次否定、贬低周涛的成就,表面祝贺,背地里却酸溜溜地在日记本上写满嫉妒和怨恨。
“不...不是这样的...”杨明喃喃自语,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无法闭上,只能死死盯着镜中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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