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猫狗牲畜,我处置了它们,又能如何?”
王麟吐出最后一口气时,脑中仍盘旋着这傲慢的念头。心脏监测仪拉出漫长平直的滴声,宣告他生命的终结。
再睁眼,他已身处一个无法用生前物理学解释的恐怖空间。
八丈见方的深坑,像个正在蠕动的胃袋。风是黏稠的,带着硫磺与焦糊血肉的气味,永无止境地盘旋呼啸。那声音像是无数濒死哀嚎被碾碎后搅拌成的背景噪音,直接腐蚀着他的意识核心。
坑壁由无声燃烧的业火构成,暗沉的橘红色火焰跳跃着,散发出令人魂体不安的恒久温热。这里,是个正在文火慢炖的熔炉。
而他,就是锅里微不足道的一粒杂质。
百余头青铁巨牛在坑底奔腾。它们的身躯由亘古寒铁与某种活着的刑罚概念熔铸而成,肌肉虬结贲张,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铁蹄踏下时,空间本身发出震颤的低频嗡鸣,蹄下溅起细碎的金色星火——那是业力碰撞的显化。
王麟的魂体在这奔腾洪流中瑟瑟发抖,扭曲变形。他生前是个兽医——或者说,顶着兽医名头的刽子手。一家私人宠物诊所,是他精心打造的猎场。昂贵的诊疗费,隐秘的“安乐死”协议,以及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客户支付的天价“处理费”。他享受那些毛茸茸生命在自己手中从挣扎到僵硬的过程,尤其迷恋它们眼中光芒熄灭的瞬间。
此刻,他那尚能看出生前轮廓的魂体破烂不堪。左腿不自然地弯曲,胸前明显凹陷。每当烙印着古老纹路的牛蹄“掠过”他魂体附近,都会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类似骨骼被碾碎的“噼啪”声。
这绝非无端的酷刑,而是精准的因果映射。那些青铁巨牛的蹄步,总能“找到”他魂体上最脆弱、最敏感的部位——那些对应着他施加给无数猫狗生命的伤害“节点”。蹄子上那些凝聚了“遗憾”与“痛苦”的精粹纹路,每一次掠过,都将一种被放大、提纯了的“痛感”与“恐惧感”,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感知上。
“迷途之人,轮回途中,可有所悟?”
一个声音平和地响起,穿透牛群奔腾的低频轰鸣与黏稠风声,落在他意识最深处。
王麟在魂体持续的痛楚中,艰难转动眼珠。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魂魄深处那属于生前的、基于“人类优越性”的蔑视,仍未完全消散。他嘴角抽动,含糊地回应:
“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猫狗牲畜……蝼蚁般的玩意……我处置了它们,又能如何?它们难道还能向我索命不成?这惩罚……未免太……”
话音未落,周遭景象骤然剧变。
青铁巨牛的奔腾突然停滞,整个空间陷入诡异的静止。黏稠的风不再呼啸,业火的噼啪声也消失无踪。绝对的寂静中,王麟的魂体仍在因惯性而颤抖。
然后,他听到了。
起初是微弱的呜咽,像幼犬在寒冷夜晚的哀鸣。接着是猫的嘶叫,受伤而恐惧。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绝望的抓挠、急促的喘息、被扼住的悲鸣、垂死的哀嚎。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从坑壁的业火中渗出,从脚下的虚空中升起,汇聚成一股辨认度极高的声浪洪流。
那是他曾经亲手结束的生命的声音。
“不……”王麟的魂体蜷缩起来,试图阻挡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认出了其中一些——那只金色皮毛的拉布拉多,被他以“手术意外”为名活活解剖,只因为一个收藏家出高价要它的完整骨架;那群刚出生的奶猫,被他亲手淹死在水中,仅仅因为它们的主人不愿负担绝育费用…
业火的坑壁开始变得透明,浮现出无数晃动的影像。一双双眼睛——狗的眼睛忠诚而困惑,猫的眼睛警惕而恐惧——全都注视着他。那些眼睛里有泪光,有痛苦,有不解,有哀求。
“闭嘴!都给我闭嘴!”王麟尖叫着,魂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你们不过是动物!低等生物!”
【它们与你一样,曾呼吸,曾感受,曾渴望活着。】
那个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
【你仍不明白。这不是报复,而是理解。】
空间再次扭曲变化。王麟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扯、分解,然后注入到另一个形态中。他突然变得渺小,四肢着地,视野低矮。他的身体覆盖着粗糙的皮毛,嘴巴突出,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喘息。
他成了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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