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谢安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墙体凹陷,碎石飞溅。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了回去。手中的桃木杖光芒黯淡了大半,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而那溺死鬼,身形再次发生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浮肿,体表开始覆盖上一层类似水垢和贝壳的诡异灰白色物质,像是淹死河底多年的沉尸。它的咆哮声也变得沉闷,如同水下传来的闷雷,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疯狂意志。水缚咒在黑光中扭曲、变形,似乎与它本身的怨念开始融合,不再完全是受控状态,但带来的压迫感却提升了何止一倍!
它舍弃了远程的鬼水攻击,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一步一个冰封脚印,朝着刚从墙壁凹陷中挣扎出来的谢安走来。那双黑洞洞的眼窟窿,死死锁定了谢安,里面只有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恶意。
麻烦了。
谢安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张七这个疯子,玩火自焚,弄出了一头连他自己可能都无法完全控制的怪物!但眼下,这怪物的首要目标,显然是自己。
他快速扫视战场。桃木杖受损,常规符法对此刻的溺死鬼效果大打折扣。张七还在阳台虎视眈眈,绝不会放过偷袭的机会。那个无辜的女人,已经彻底昏迷,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没有退路。
谢安深吸一口气,压**内翻腾的气血。他放弃了继续使用桃木杖,双手在胸前开始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古老的手印。随着手印的变换,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飘渺、空灵,眉心那点血印散发出微光,与冥冥中某种浩大的力量建立联系。
他口中吟诵起低沉而玄奥的音节,那不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星辰的低语,自然的律动。
“嗯?请神?还是引星?”张七在阳台皱起眉头,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又露出狞笑,“垂死挣扎!水鬼奴,别给他机会!”
失控的溺死鬼似乎也感应到了威胁,加速冲来,巨大的鬼爪带着冻结空间的寒意,当头拍下!爪风未至,那极致的阴寒已经让谢安的头发、眉梢结起了白霜!
就在鬼爪即将落下的瞬间——
谢安最后一个手印完成,双眼猛地睁开!眼中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倒映出了一片旋转的、冰冷的星空!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御水真意,岂是尔等污秽鬼物所能窃据!”
他并指如剑,不再指向溺死鬼,而是指向——客厅角落里,那个因为之前鬼水冲击而破裂、正在不断“汩汩”往外冒水的厨房水管!
“以吾之名,敕令此水——化剑!”
“嗡——!”
破裂水管中喷涌出的自来水,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生命!它们不再四处流淌,而是在谢安指尖引动的无形力量下,瞬间凝聚、压缩、塑形!化作数十柄晶莹剔透、边缘流淌着星辉的湛蓝色水剑!
这些水剑散发出纯净、凛冽的气息,与溺死鬼那污秽腥臭的黑水形成了鲜明对比!它们悬停在半空,剑尖齐齐对准了冲来的溺死鬼!
“去!”
谢安剑指一挥!
“咻咻咻——!”
数十柄星辉水剑如同接到命令的士兵,划破空气,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和净化邪祟的星辰之力,如同暴雨般射向溺死鬼!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溺死鬼和张七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张七失声惊呼,他赖以成名的就是控水御鬼,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普通清水瞬间化作如此充满灵性与力量的武器!
“嗷!”
溺死鬼本能地感受到这些水剑的威胁,它咆哮着挥动鬼爪,试图拍散这些“同胞”。然而,星辉水剑灵活无比,轨迹刁钻,轻易绕开了笨拙的鬼爪,如同穿花蝴蝶般,精准地刺入它身体表面那层灰白色的垢甲缝隙,刺入它由怨念凝聚的核心!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体的声音密集响起!不同于桃木杖的灼烧净化,这些水剑携带的星辰之力,更像是无数细小的、高速旋转的钻头,从内部撕裂、瓦解着溺死鬼的怨念结构!更重要的是,它们引动了溺死鬼体内那一滴“幽冥真水”的本源!
以其之矛,攻其之盾!
溺死鬼发出了比刚才邪血被毁时更加痛苦和混乱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上被水剑刺出了无数个窟窿,黑色的怨气如同泄气的皮球般疯狂外涌!它体内的幽冥真水失去了控鬼血咒的束缚,又被外来同源但更高阶的星辰水意引动,开始反客为主,疯狂侵蚀它本身的魂魄!
它脖颈处那扭曲的水缚咒,在内外交攻下,终于“嘭”的一声,彻底炸裂开来!
水缚咒破碎的瞬间,溺死鬼的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黑光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以及……积压了百年、纯粹而无尽的溺死之苦!
它不再攻击谢安,而是抱着头,发出呜呜的、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悲鸣,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溶解,化作大滩大滩腥臭的黑水,滴落在地。
机会!
谢安强忍着施展高阶水行法术带来的精神透支,目光瞬间锁定了阳台上面色大变的张七!
张七见最大的依仗竟然被破,心中骇然,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想翻越栏杆逃走!
“想走?”
谢安冷哼一声,并指如剑,对着地上那摊正在不断扩大的、由溺死鬼溶解而成的黑水一指!
“凝!”
星辰之力再次引动,那摊污秽的黑水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操控,猛地向上隆起,化作一只巨大的、由黑水构成的鬼爪,后发先至,一把攥住了刚刚爬上栏杆的张七的脚踝!
“什么?!”张七惊恐回头,只觉得脚踝处传来刺骨的冰寒和巨大的拉扯力!
“下来吧!”
谢安剑指向下一压!
“轰隆!”
黑水鬼爪猛地发力,将张七硬生生从栏杆上拽了下来,狠狠摔在阳台冰冷的地面上!他手中的黑陶碗脱手飞出,摔得粉碎。
谢安一步步走向阳台,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冰冷。他俯瞰着在地上挣扎想要爬起的张七。
“玩火者,终自焚。张七,你的水鬼奴,最后倒是帮了我一把。”
张七脸上充满了怨毒和恐惧,他猛地从雨衣内袋掏出一把涂抹着剧毒的匕首,嘶吼着刺向谢安的小腹:“我跟你拼了!”
谢安甚至没有躲闪,只是抬起脚,精准地踩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咔嚓!”腕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张七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匕首“当啷”落地。
谢安俯下身,捡起那把毒匕首,在张七惊恐的目光中,用刀尖轻轻划开了他雨衣的领口,露出了脖颈。那里,赫然也有一个淡淡的、与溺死鬼脖子上类似、但更加复杂的黑色咒印。
“水缚咒,子母连环。你用它控制鬼奴,又何尝不是把自己也变成了它的奴隶?”谢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现在,母咒失去控制,子咒反噬的滋味,如何?”
张七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感觉脖颈处的咒印开始发烫,如同烧红的烙铁,并且向着他的大脑蔓延!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如同溺水的声响。他的皮肤开始变得青紫,眼球突出,充满了血丝,症状与那个昏迷的女人一模一样,但速度更快,更猛烈!
他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扭曲翻滚,最终动作越来越慢,直至彻底僵硬,瞪大了充满恐惧和痛苦的双眼,没了声息。水缚咒的反噬,让他以最接近溺亡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谢安看着张七的尸体,沉默了片刻。随后,他转身走回客厅。
那个昏迷的女人脚踝上的青紫色正在缓慢消退,虽然依旧虚弱,但性命算是保住了。
他走到那摊几乎覆盖了整个客厅中央的、溺死鬼溶解后留下的巨大黑水渍前。黑水不再蠕动,只剩下纯粹的污秽和死寂。
谢安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咬破尚未愈合的指尖,以其为笔,以血为墨,快速在黑水上方绘制了一个繁复的净化符印。
“尘归尘,土归土,浊水归墟,怨魂安息……敕!”
血符落下,印在黑水之上。
柔和的白光升起,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耀在积雪上。那摊腥臭的黑水开始迅速蒸发、净化,最终消失无踪,只留下地面一片被阴气腐蚀过的痕迹。
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怨气和寒意,也随之缓缓消散。
谢安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晃了晃,扶住旁边的墙壁才站稳。连续的高强度施法,尤其是最后引动星辰之力驾驭清水,几乎抽干了他的精神。
谢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夜空。
水鬼奴,幽冥真水,失控的反噬……张七背后,是否还有别人?
他闭上眼睛,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这城市阴影下的暗流,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汹涌。而他的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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