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没有理会。他的印诀完成,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向自己眉心。
“灵台方寸,锁心定魄。以我神魂,引星镇邪!”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波动以谢安为中心扩散开来。不再是炽热的符力,也不是刚猛的雷霆,而是一种浩渺、冰冷、如同亘古星空般的力量。食堂破碎的天花板上空,仿佛有遥远的星光穿透层层混凝土,投下微不可查的光辉,与谢安连接。
这是他压箱底的秘术——星神镇魂咒!以自身神魂为引,接引周天星力,直接镇压目标魂魄!这是一种精神层面、规则层面的对抗,几乎不涉及实体能量,旨在从根本上瓦解对方的意志核心!
饕餮宿主脸上的戏谑终于消失了。他感受到了威胁,并非来自力量强度,而是来自这种力量的“性质”。星力浩渺纯净,带着秩序与镇压的法则,与他的吞噬、混乱本性截然相反,甚至隐隐克制!
“星辰?”他低吼一声,第一次主动发起了攻击。他不再试图靠近,而是双掌猛地向前一推!
“饕餮之口!”
他身前的空间剧烈扭曲,一个巨大的、由黑红色气息构成的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中心深邃黑暗,仿佛连接着无尽的虚空,散发出连光线灵魂都要吞噬殆尽的恐怖吸力!地面破碎的桌椅残骸、金属餐具,甚至空气,都疯狂地被扯向那个漩涡,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这是比刚才更强大的吞噬之力,直接作用于空间!
谢安感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作用在自己的神魂和肉体上,要将他连同引动的星力一起拖入那毁灭的漩涡。他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去。
但他眼神坚定如铁,点在自己眉心的手指稳如磐石。浩瀚的星力如同无形的铠甲,护住他的神魂,抵抗着那恐怖的吸力。他周身的星光越来越亮,在他背后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由星辰组成的巨大符印。
“镇!”
谢安吐气开声,背后的星辰符印猛地光芒大放,脱离他的身体,缓缓旋转着,向着那饕餮之口压去!星辰符印所过之处,扭曲的空间被强行抚平,狂暴的吸力被无形的力场抵消。
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力量在食堂中央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湮灭感。星辰符印与饕餮漩涡接触的边缘,空间仿佛在哀鸣,光线扭曲破碎,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非黑非白的混沌色彩。
饕餮宿主发出痛苦的闷哼,星辰之力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冻结他的意志,瓦解他存在的根基。他周身的黑红色气息剧烈翻腾,疯狂抵抗着星光的净化与镇压。
“没用的!我是饕餮!吞噬是我的本能!星空也要被我吞下!”他咆哮着,双眼彻底化为赤红,漩涡再次膨胀,试图反过来吞噬那星辰符印!
谢安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以神魂引动星力,负担极大,尤其是对抗这种上古凶煞的意志。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星辰符印的光芒也开始明灭不定。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必须找到突破口!
他的读心术在巨大的压力下艰难运转,试图穿透饕餮那狂暴的意志,寻找属于“周明”的残存痕迹。哪怕只有一丝缝隙!
找到了!
在饕餮那无边无际的饥饿和暴戾深处,他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微弱的波动——那是属于周明的恐惧,对自身变化的恐惧,对无法控制食欲的绝望,还有……一丝对“正常”生活的残念!
就是现在!
谢安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身前虚空。精血并未落下,而是融入了他引动的星力之中。
“星陨!魂钉!”
他背后那原本模糊的星辰符印骤然收缩、凝聚,化作七点极其耀眼的星芒,排列成北斗之状!下一刻,七点星芒如同穿越空间,无视了饕餮之口的吞噬,瞬间出现在饕餮宿主的身周,然后狠狠钉下!
不是钉入肉体,而是直接钉向他的七窍与心口!目标是锁死他灵体与肉身的连接,同时刺激那被压制的人性!
“啊啊啊啊——!”
饕餮宿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这七星魂钉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而是蕴含着镇魂、定神、唤醒本我的法则之力。它没有直接伤害他的灵体,却像七把烧红的锁,狠狠铐住了他肆虐的凶性,并将那被吞噬、压抑的周明意识,短暂地、暴力地暴露出来!
他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脸上的狰狞扭曲,时而化为饕餮的暴怒,时而闪现周明本身的痛苦与迷茫。他抱着头,发出混乱的嘶吼:
“饿……吃……不!停下!我不要吃了!救我……不!吞了你!”
吞噬漩涡失去了稳定的控制,开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机会!
谢安强忍着神魂几乎被抽空的虚弱感,双手再次结印,这一次,印诀简单而古拙,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所有的星光向内收敛,凝聚于他的指尖,化作一点极致璀璨、仿佛能洞穿虚无的光芒。
“周明!醒来!”谢安用尽最后力气暴喝,声音直贯对方混乱的识海,“压制它!否则你我,连同这栋楼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它苏醒的祭品!想想你最初为什么想减肥!”
那一点星光,带着谢安最后的意志与力量,射向饕餮宿主眉心——那灵台方寸,神魂居所!
饕餮宿主,或者说周明,身体猛地一僵。他眼中赤红与清明疯狂交替。在星光即将点中他眉心的前一刻,他脸上属于周明的痛苦和挣扎终于压过了一瞬!
他做出了一个让谢安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抵挡,也没有闪避,而是猛地张开嘴,但不是吞噬,而是……向内一吸!
目标,是他自身那沸腾的、属于饕餮的凶煞之力!
“我……我自己……吃……掉你!”周明的意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同归于尽般的呐喊!
“不!!!”这一次,是饕餮意志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星光没入周明眉心。
同时,周明自身的吞噬之力,与他体内饕餮的吞噬之力,轰然对撞!
“轰——!!!”
这一次是真正的、源于灵魂层面的爆炸!无形的冲击波席卷整个食堂,将一切剩余的杂物尽数碾为齑粉!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混凝土结构。
谢安被气浪狠狠掀飞,撞在远处的承重柱上,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
烟尘缓缓沉降。
食堂中央,周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庞大的身躯开始如同漏气般缩小,皮肤表面的暗红纹路急速闪烁,然后寸寸断裂、消散。他眼中的赤红彻底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洞。
最终,他恢复成了原来那个肥胖的、穿着破烂衬衫的周明。只是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仿佛灵魂被抽空。
他摇晃了一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他肚子部位,没有任何伤痕,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饕餮气息,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虚无。
谢安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周明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但存在。
他又仔细感应了一番。周明体内,再无半点饕餮的痕迹,连那多食鬼的残渣都已不见。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对抗只是一场幻觉。
但周明的魂魄……也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他强行自我吞噬饕餮之力,等于撕碎了自己大部分的灵魂本源。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谢安沉默地看着昏迷的周明,又看了看一片狼藉、几乎半毁的食堂。
饕餮宿主……算是解决了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股源自上古的饥饿,并未完全消失。它只是暂时失去了载体,潜藏到了更深的阴影之中,等待着下一个被贪欲填满的“周明”。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沙哑:
“老地方,地下食堂。需要善后,还有一个幸存者,魂魄受损严重……对,和上次那种‘东西’有关。”
挂断电话,谢安靠在冰冷的承重柱上,望着食堂破败的景象,缓缓闭上了眼睛。
狩猎暂时结束了。
但饥饿,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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