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地下食堂的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时,周明已经拆开了第四个便当。他快速扒拉着米饭,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眼睛还盯着手机上的体重秤截图——三个月前的数字被红笔圈着,旁边是今天刚测的,重了整整二十斤。
“再吃最后一盒。”他含糊地对自己说,手指却已经撕开了第五个便当的保鲜膜。胃里早就沉甸甸的,像坠着块石头,但喉咙里总有个声音催他:“快吃,不够,再多吃点……”
谢安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指尖转着张符纸。两种声音在他耳边交织:周明心里“吃完这顿就减肥”的反复念叨,和另一个沉闷、黏腻的念头在胸腔里撞:“……撑满……撑到炸开……和我一样……”
读心术让他立刻辨出了多食鬼的气息。这东西是暴食者的执念化成的恶鬼,专找那些管不住嘴、又总用“最后一次”自我安慰的人附身。它们把这叫“消业”,说要帮宿主“彻底满足”,实则是借宿主的贪念壮大,等对方的肠胃撑到破裂,就啃食那团被欲望泡烂的魂魄。
周明突然打了个嗝,酸水涌上喉咙。他捂着嘴想停下,手却不听使唤地拿起旁边的炸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油脂顺着嘴角往下淌,他看着盘子里剩下的三个鸡腿,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心里的声音变成了慌乱的尖叫:“别吃了!胃要破了!”
但多食鬼的念头更凶了,像只手攥着他的喉咙:“怕什么?撑死了才不用减肥……”
谢安起身时,符纸在指间燃成淡金色的光。他走到周明桌前,正撞见周明把一整袋面包往嘴里塞,面包屑掉在他鼓起的肚子上,像撒了把碎雪。
“你的肚子在让你停手。”谢安的声音带着符力,像冰锥敲在周明耳边。
周明猛地一哆嗦,手里的面包袋掉在地上。他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拼命想咽,一个拼命想咳。
“多管闲事!”多食鬼的念头突然变得尖利,周明的身体猛地往前一冲,竟想扑过来咬谢安的手。
谢安侧身避开,左手捏诀往周明眉心一点。金光闪过的瞬间,周明背后浮现出个模糊的影子,圆滚滚的,肚子大得快要拖地,嘴里不断往下掉着食物残渣,正是多食鬼的真身。
多食鬼带着被戳穿的暴怒吼道:“这是他的业!我在帮他!”
“帮他把自己撑死?”谢安右手甩出符纸,符纸在空中化作锁链,“你不过是借他的软弱,喂饱你自己。他想吃是贪,你逼他死是恶。”
“吼!”多食鬼尖啸,庞大的灵体猛地旋转,周身黑气汹涌,瞬间凝聚出无数扭曲、放大的食物虚影——巨无霸汉堡、奶油裱花坍塌的蛋糕、油光闪闪的肥肉块……如同一条由欲望具现的污秽泥石流,劈头盖脸朝着谢安碾压过来!腥风扑面,带着甜腻到发臭的味道。
谢安脚步一错,身形如风中青柳,灵动地踏着玄奥的步法。他每一步落下,脚下水泥地面便无声浮现出一个由银亮咒文瞬间构成的光圈,七个光点依次亮起,勾勒出北斗七星的阵型。七星伏魔步。
那汹涌而来的食物洪流撞击在接连亮起的咒文光圈上,立刻如同滚汤泼雪,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迅速化作滚滚黑烟,焦糊恶臭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食堂原本的饭菜味。
多食鬼被困在北斗咒文的光圈范围内,疯狂冲撞、翻滚,身上的黑影在纯净的符力灼烧下不断变得稀薄、淡化。它发出不甘的、充满恶意的嚎叫:“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就该被撑死!这是天道!是报应!你们这些除魔的,懂什么饥饿!懂什么填不满的空洞!”
谢安面无表情,指尖再次夹起一张深紫色的符箓,雷光在符纸边缘隐隐跳跃。就在他即将引动天雷咒,给予这恶鬼最后一击,将其彻底净化湮灭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呃啊啊啊——!”
一直蜷缩在桌子旁,抱着肚子痛苦呻吟的周明,突然爆发出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他整个人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大虾,猛地弓起了身子,后背狠狠撞在餐桌边缘,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双眼暴突,血丝几乎要炸裂开来,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混着血丝的沫子。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的眼神却猛地闪过一瞬诡异的清明。那清明深处,不是求救,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贪婪!
他看向那被七星咒文削弱、形体不稳、不断哀嚎的多食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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