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念、做、打,百年戏班的功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演”一场戏,一场以雾魇为配角,以整个空间为舞台的大戏!在这奇特的“戏梦”之力影响下,雾魇那庞大的、由雾气构成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随着戏班的节奏扭动、变形,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行动变得迟滞而滑稽,发出的咆哮也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
周遇风看得心神震撼,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精神力量灌注到手中的一枚看似不起眼的青铜钉——镇魂钉中。钉身古朴,刻满了细密的驱邪符文。他看准了在戏班鬼魂合力操控下,雾魇核心处那一团最为浓稠、不断试图重组控魂者面容的雾气区域,用尽全力,将镇魂钉掷出!
“镇!”
镇魂钉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那团核心雾气之中!
“嗷——!!!”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从雾魇庞大的身躯内部爆发出来!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控魂者声音,更夹杂着无数被吞噬灵魂的痛苦哀嚎!
青铜钉没入的位置,爆发出如同小型太阳般的强烈青光!光芒所过之处,翻滚的雾气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迅速消融、溃散!那高达百米的雾魇身躯开始剧烈地扭曲、收缩,发出痛苦的嘶鸣。
青光持续照耀,雾气的消散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庞大的雾魇形体彻底崩解,还原成了原本弥漫在商场各处的普通雾气,只是变得稀薄了许多,不再具有那种吞噬生命的活性。
而在雾魇原本核心的位置,控魂者摔落在地,脸上的青面獠牙面具碎裂开来,露出了他的真容——竟是一个面色苍白、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瘦骨嶙峋,眼神空洞而疯狂,脖颈上挂着一个刻满了诡异咒文的陈旧铜铃。
他蜷缩在地上,看着步步走近的周遇风,没有求饶,反而发出了癫狂而悲怆的笑声,泪水混杂着脸上的污迹纵横流淌。
“二十年……二十年前!那个该死的游乐园!”他嘶吼着,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一张被摩挲得边缘发毛、被泪水晕染开的旧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笑容灿烂的孩子,男孩搂着女孩的肩膀,背景正是那座早已废弃的游乐园摩天轮。
“那场大雾……不是天灾!是他们!是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畜生!他们把我和妹妹……还有很多人……锁在里面!说是测试……说是为了科学!”少年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我们在雾里待了三天三夜……那雾会吃人!妹妹她……她就在我怀里……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像阳光下的冰淇淋……融化……最后……最后只剩下这件衣服……”
他死死攥着照片,指甲掐进了掌心,鲜血淋漓。
“我要报仇!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尝被雾吞噬的滋味!我要这整个世界,都为我的妹妹陪葬!”
周遇风走到他面前,沉默地看着他。少年的恨,滔天骇浪,其来有自。但他选择的方式,已经造成了更多的“妹妹”般的悲剧。
周遇风俯身,捡起那枚掉落在地的铜铃,然后将手中的镇魂钉,毫不犹豫地刺穿了铃身!
“咔嚓!”
铜铃上的咒文瞬间黯淡、碎裂。少年身上那股控雾的诡异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中的疯狂逐渐被巨大的虚弱和空洞取代。
“你的痛苦,我无法感同身受。”周遇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那些制造悲剧的人,自有其罪孽。但这恨,不该由更多无辜者用生命来偿还。”
随着控魂能力的消失,商场内残留的雾气彻底消散。那些被困在雾中,皮肤已经开始溶解的人们,身体停止了汽化,虽然虚弱不堪,但生命气息终于稳定下来,开始陆续发出微弱的呻吟,缓缓苏醒。
少年看着周围渐渐恢复意识的人群,又看了看手中照片上妹妹永恒的笑容,发出了最后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的嘶吼:“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尝……被雾吞噬的滋味啊——!”
这嘶吼,在空旷破败的商场里久久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不甘。
周遇风没有再看少年,他知道,后续会有专门的机构来处理这个少年和这场事件的首尾。他默默地收起微微发烫的银铃,转身走向商场外。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密集的雨线冲刷着满是裂痕的街道和建筑,仿佛要洗净刚才发生的一切罪恶与悲伤。雨水在地面汇成浑浊的溪流,那张承载着痛苦记忆的旧照片,在积水中载沉载浮,照片上孩童天真的笑颜,在涟漪中扭曲、变形,最终模糊不清。
周遇风站在雨幕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全身。他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这场与诡异迷雾的搏杀,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少年口中的“他们”,二十年前游乐园的真相,那场人为的大雾实验……这一切,都如同海面下的冰山,仅仅显露了一角。
还有更多的秘密,更多的悲怨,隐藏在这座城市的光影之下,等待着他去揭开。他的路,还很长。而他的银铃,将继续在需要它的时候,发出指引与守护的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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