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这座城市永恒的背景音。
但今夜的雨,不同。
它不是缠绵的私语,也不是狂暴的宣泄,而是一种沉闷、黏腻、仿佛永无止境的叹息,将整座城市浸泡在铅灰色的绝望里。霓虹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晕染开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块,像极了一幅被孩童胡乱涂抹、又被雨水晕开的劣质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铁锈味,混杂着一种更隐晦、更刺骨的阴冷——那是魂魄被强行扭曲、碾碎时,散发出的怨毒与痛苦。
周遇风站在巷口的阴影里,黑色风衣的领子高高竖起,试图隔绝这无孔不入的寒意。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渗入衣领,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感官,都被掌心那枚古旧的铜铃——镇魂铃,以及巷内那个模糊而危险的身影所吸附。
作为鬼贱使者,他对这种阴冷气息再熟悉不过。这不是自然的寒意,而是纯粹的、凝聚了无数痛苦与憎恨的阴气。最近城里接连发生的异能者失踪案,终于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巷内那人,戴着一顶与周遭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宽檐礼帽,帽檐压得极低,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将大半张脸都埋进了阴影里。只能看到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巴,以及嘴角那抹若有若无、带着嘲弄的诡异弧度。他就那样斜倚在斑驳的墙壁上,悠闲地把玩着一叠扑克牌,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纸牌在他指间翻飞、跳跃,如同一群拥有生命的黑色蝴蝶,在雨幕中划出无声的轨迹。
“鬼贱使者,”一个沙哑、仿佛生锈齿轮在摩擦的声音穿透雨帘,精准地刺入周遇风的耳膜,“你的鬼贱能力,在黑市的地下悬赏榜上,可是挂了很久的头名。真是……幸会。”
话音未落,没有任何预兆,那人指尖轻轻一弹。
一张黑桃A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黑色利刃,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它并非直线飞行,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旋转,所过之处,空气泛起细微的涟漪,仿佛空间本身都在被它切割。最终,它在空中骤然停下,化作一个不断旋转、吞噬着周围一切光线的黑色漩涡。
周遇风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凭借多年搏杀的本能向侧后方急滑。几乎是他离开原地的同一刹那,他身后那根需要两人合抱的水泥电线杆,在接触到黑色漩涡边缘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截,断面光滑得如同镜面。
不是破坏,是放逐!这些被封印在扑克牌里的鬼魂,竟然被赋予了扭曲、开辟独立空间的能力!周遇风的心脏沉了下去,事情比他预想的要棘手得多。
“原来如此,”周遇风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淬了霜的钢铁,“最近城里接连失踪的异能者,都是你的手笔。他们死后连魂魄都不得安宁,被你抽走,拿到黑市当成货物贩卖?”
控魂者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混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格外瘆人,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听者的神经。他手指再次轻动。
红心2。
牌面脱手的瞬间,周遇风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这不是泥土的翻涌,而是空间的撕裂!无数由浓郁阴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鬼手,带着尖锐的指甲,如同地狱中伸出的荆棘,疯狂地向上抓挠,试图将他拖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叮铃——”
清脆悠扬的铃声骤然响起,周遇风手腕沉稳地摇动镇魂铃。一圈圈实质化的音波涟漪扩散开来,接触到音波的鬼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雪花,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瞬间溃散成缕缕黑烟。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控魂者嘴角的弧度愈发扩大,仿佛在享受这场猫鼠游戏。
梅花3,方块4……一张张扑克牌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接连不断地从他手中飞出。
周遭的空间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扭曲成波浪状,地面折叠、隆起,路灯的光芒被拉扯成细长的光带,又瞬间压缩成一个光点。转瞬之间,以周遇风为中心,十三个大小不一、性质各异的异度空间开始重叠、交错,如同一个疯狂建筑师搭建的、毫无逻辑可言的巨大迷宫。他可能前一步还在湿滑的沥青路上,下一步就踏入了布满尖锐冰棱的寒冰领域,再下一步,周围又变成了燃烧着幽绿色鬼火的荒芜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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