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夜晚的东江市安康县城十分酒红灯绿。
被停职反省,赋闲在家的县长助理周明远心中憋闷无处排遣,只能愈发频繁地流连于安康县城的歌舞厅等娱乐场所,试图在酒精和喧嚣中麻痹自己。
晚上,周明远在一家颇为热闹的歌舞厅角落里喝闷酒,目光游离。
突然,舞池边缘的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几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穿着流里流气的小年轻,正围着一个长相极其标致的年轻女子言语轻佻,并动手动脚。
那女子面露惊恐连连后退,却被几人堵住去路,显得孤立无援。
若是往常,周明远或许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此刻,周明远正被失意和酒精刺激着,一股莫名的豪气猛地冲上头顶。
他砰地一声放下酒杯,踉跄着站起身,指着那几个黄毛小子就吼了起来道:“干什么呢!啊?”
“光天化日……公共场所!”
“耍流氓啊?都给老子滚开!”
周明远那副带着酒意却依旧拿腔拿调的官员作派,一下子镇住了那几个小混混。
为首的黄毛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心中似乎有些迟疑。
周明远见状,更是来了劲头。
他虽然被停职,但职务并未免除,因此周明远下意识地亮出了那块早已不如从前好用的护身符。
“看什么看?我是县政府的!”
“再不走,信不信一个电话就让你们进去蹲几天?”
县政府这几个字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尤其是对于这些小混混来说。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周明远那不像完全吹牛的样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咧了几句,终究没敢再纠缠,悻悻地散开了。
那惊魂未定的美女得救后,连声道谢,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她主动伸出手道:“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明远握住那只柔软纤细的手,看着对方姣好面容上那崇拜感激的眼神,一股久违的被人需要和仰视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有些飘飘然。
甚至一时愣神,忘了松开手。
“没……没事,举手之劳,应该的。”
周明远有些结巴地回答,酒精和虚荣心让他有些上头。
“以后这种地方,女孩子一个人来还是不太安全。”
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直到那女子再次道谢后离开,周明远还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一幕。
周明远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迷恋上这种英雄救美的快感,这能让他暂时忘却被边缘化的屈辱和失落。
怀着这种复杂而兴奋的心情,周明远离开了歌舞厅,脚步虚浮地往家走。
然而,就在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时,竟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刚才那个美女,此刻竟又被四五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混混围在了墙角!情况比在歌舞厅里似乎更加危急。
“妈的!没完没了了!”
周明远酒精上涌,那股刚刚品尝到的英雄气概再次勃发,加上美人受困的刺激,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四下张望,看到墙角有一根破旧的木棍,他想都没想,抄起木棍就冲了上去!
“操你妈的!放开她!”
周明远大吼一声,趁着那些混混还没反应过来,抡起木棍就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混混头上狠狠砸去!
那混混猝不及防,惨叫一声,头上顿时见红,踉跄着倒地。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其他几个混混瞬间炸了锅!
“妈的!哪来的找死!”
“敢动手?废了他!”
“抄家伙!”
场面瞬间失控!
周明远凭借着一股酒劲和莫名的勇气,挥舞着木棍胡乱抡打,那几个混混也纷纷掏出随身带的短棍匕首之类的凶器围殴过来。
叫骂声,打斗声和女子的尖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而周明远毕竟只是个坐办公室的,又喝了酒,哪里是这些经常打架斗殴的混混的对手?
很快身上就挨了好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依旧死死护在那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身前。
“我是县政府的人!你们敢动我!?”
混乱中,不知是谁报了警。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几名派出所民警迅速赶到现场,厉声呵斥并控制了局面。
参与斗殴的周明远、那几个头破血流的混混,以及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子,全都被带回了派出所问话。
周明远坐在冰冷的派出所长椅上,酒意早已被疼痛吓醒,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和手上的铐子,再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目前的处境,瞬间清醒起来。
在安康县简陋的询问室里,周明远双手被反铐在暖气管上,姿势别扭,脸上还带着刚才斗殴留下的青紫和擦伤,他对面坐着两名面色严肃的年轻民警。
年纪稍长的民警敲了敲桌子,语气生硬的说道:“姓名!”
“周明远。”
“职业!”
“县政府工作人员。”
周明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直接说出具体职务,觉得丢人。
民警厉声问道:“为什么打架?为什么用木棍殴打他人至受伤?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故意伤害!”
周明远一听故意伤害四个字,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怒火猛地冲了上来。
他挣扎了一下,手铐撞在铁管上哐当作响。
“故意伤害?你们搞清楚了没有!我是见义勇为!”
“那帮混混在调戏围堵一个女孩子!我看不过去才出手的!”
“你们不去抓那些流氓,把我铐起来算什么?”
那民警抬起头,冷笑一声道:“见义勇为?我们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你拿着凶器在打人,对方有好几个人受伤!”
“你说见义勇为,证据呢?谁能证明?”
“你!”
周明远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自己一番壮举竟然被如此曲解。
“当时街上肯定有人看到!你们可以去问!那个女孩子也能给我作证!”
“我们会调查的。”
民警不为所动,语气更加冰冷道:“但现在,是你手持木棍,造成多人受伤的事实清楚!”
“我劝你老实交代问题,态度端正点,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要是再不配合……”
民警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变得有些凶狠,暗示意味十足。
他们这种基层派出所,对付不配合的刁民,有时候用点非常规手段让对方清醒清醒是常有的事。
周明远看到对方逼近,感受到那股不善的气息,心里终于慌了。
他养尊处优惯了,哪经历过这个?
眼看对方可能要动粗,强烈的恐惧和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屈辱感让他再也顾不上面子了。
于是周明远猛地抬起头,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道:“你敢!我是安康县县长助理周明远!副处级干部!你们敢乱来?!”
这一声吼,如同给这两个民警按下了暂停键。
正准备上前“教育”他的那个民警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凶悍瞬间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另一个做记录的民警也猛地抬起头,笔都掉在了桌上。
“县……县长助理?”
两个民警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慌乱。
他们这个级别的派出所,平时接触最多的也就是街头混混和小商小贩,偶尔抓个嫖娼赌博的,哪里遇到过这种级别的干部?
询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两个民警的气势肉眼可见地矮了下去,态度变得惊疑不定。
年长民警的语气软了下来,但还带着最后的警惕和程序性的询问道:“你……你说你是县长助理,有什么证明?”
“我口袋里有工作证!你们随时可以检查!”
周明远没好气地吼道,他没想到最后竟然要靠这个已经快要保不住的身份来脱困。
民警犹豫了一下,上前小心翼翼地从他口袋里翻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工作证。
打开一看,照片确实是本人,单位职务一栏清晰地印着安康县人民政府县长助理。
两个民警的脸色彻底变了,态度瞬间变得恭敬甚至有些惶恐起来。
这祸可闯大了!
居然把县领导给铐了!
还要“上手段”?
“周……周助理……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天大的误会!”
年长民警连忙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找钥匙给他开手铐。
“您怎么不早说啊!你看这事闹的……”
周明远揉着被铐得发红的手腕,冷哼一声,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身份暴露了,事情反而更麻烦了。
果然,手铐是打开了,但民警并没有放他走。
年长民警赔着笑脸道:“周助理,您……您先在这休息室坐一会儿,喝杯水,压压惊。”
“这个……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我们……我们得马上向我们所领导,不,向局领导汇报一下!”
“您理解一下,程序,都是程序……”
他们不敢再怠慢,但更不敢擅自放人。
一边将周明远请到条件稍好一点的休息室,好茶伺候着,另一边则火急火燎地层层向上汇报这个烫手山芋。
周明远坐在休息室里,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一片冰凉。
这事真要是捅上去,那他可真是连最后一点体面都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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