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象作为东江市排的上号的黑老大，哪能不知道前段时间往徐天华的家里丢匕首的事情？
只不过对方反击的烈度，远要比他们预测的还要猛烈。
最抽象的是市局的那帮孙子们，平日里收黑钱的时候，那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真到了用得上他们的时候，一个个不是生病就是把钱退回来，让赵天象恨得牙痒不止。
奈何这些年他为了洗白上岸，投入了过多的精力与财力，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和那些人翻脸。
故此只能把锅甩给寄送匕首的那名黑老大头上，毕竟总不能真的和徐天华死磕吧？
混到他们这地步的人，基本都清楚徐天华不过是市长推出来的打手，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对徐天华进行恐吓。
谁能想到最近兴起的那名混混头子，非要在他们这帮老家伙面前秀一波存在感，愣是背着他们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举动。
要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徐天华，怎么可能会让市里那么多老大头疼不已？
可人家背后站着的是市长，更是在今年最有可能接任市委书记的市长！
他都不知道那毛头小子是嗑了多少药，喝了多少假酒，才能有这个胆量去对柳德海的爪牙龇牙咧嘴。
现在这损失，却要让他们这些老前辈来承担！
要不是他现在洗白上岸了，早就找人把那小子的腿给卸掉了。
东江市东海区，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办公室。
“天象建筑那几个停业的场子，他们原来的内保都怎么安置的？”
秘书立刻汇报道：“根据我们监控，大部分被分散安排到他们的各个建筑工地上了，名义上是安全员，协调员。”
徐天华点点头道：“建筑工地，人多眼杂，难免有摩擦。”
“重点关注这几个工地，尤其是涉及农民工工资支付，材料款结算，以及与周边村民的纠纷。”
“一旦发现有任何治安苗头，尤其是天象公司的安全员参与其中，有动手迹象的，不管起因大小，立刻以涉嫌聚众斗殴，寻衅滋事为由，把人给我带回来！”
“一个不漏！”
秘书眼睛一亮道：“是！秘书长！我马上通知公安那边加派人手布控！”
命令很快被执行下去，天象公司的人显然没料到，风暴并未停留在娱乐场所。
几天内，其旗下几个工地果然接连发生意外纠纷。
而早已埋伏好的警察迅速出动，将以安全员身份在场，实则准备动手维持秩序的数十名前打手悉数抓获。
这些人，很多都是有过前科，并且劣迹斑斑的社会闲散人员。
市公安局审讯室里，灯光彻夜通明。
面对警方出示的他们近期在娱乐场所看场子时参与斗殴，收取保护费的一些初步证据，以及此次工地寻衅滋事的现行。
这些文化水平不高，仗着蛮力吃饭的打手们很快慌了神。
办案人员经验老到，适时抛出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
“你们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小角色，真正的大鱼是后面坐办公室的。”
“只要积极配合，把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指认是谁指使你们的，就算戴罪立功……”
恐惧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开始有人松动。随后这些人便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为了争取宽大处理，这些人开始争先恐后地交代问题。
有道是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他们不仅承认了近期的事情，更将过去许多年如何受公司高层指使，通过暴力手段威胁竞争对手，强揽工程，强迫交易，甚至更严重的犯罪行为，都抖落了出来。
口供相互印证，甚至还有懂行的人贴心的指出了哪些人掌握着核心证据……
厚厚的审讯笔录被迅速整理出来，送到了徐天华的案头。
徐天华仔细翻阅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看到其中多人共同指认公司老板赵天象及其几个核心副总直接下令实施多起严重犯罪的证词时，他的嘴角才微微翘了起来。
于是徐天华拿起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打给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李振道：“李市长，时机成熟了。”
“天象那边可以收网了。”
“证据链已经基本完整，动手吧。”
“对赵天象等主要犯罪嫌疑人，以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强迫交易罪等罪名，立即实施逮捕！”
电话那头传来李振沉稳的回应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跑了！”
东江市某私人会所，专属包间。
围坐在巨大茶台旁的，不再是往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江湖大佬，而是一个个面色阴沉的企业家。
“操踏马的赵天象！进去得真踏马不是时候！”
一个剃着光头，脖戴佛珠，但眉宇间戾气未消的中年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狠狠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
“老子早就说过，现在是啥时候？”
“扫黑的风头上！”
“夹起尾巴做人都来不及！”
“哪个没长眼的蠢货，还敢往那位徐县长家里送那玩意？！”
他目光如刀，猛地射向坐在角落的一个相对年轻的男人。
那年轻人穿着名牌西装，手腕上价值不菲的名表闪着光，但眼神却有些虚浮和躁动，正是近期才勉强洗白，根基还不是太稳的毛头小子，也是送匕首的幕后指使者。
吴老大被这当众指责，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砰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光头刘！你踏马指桑骂槐说谁呢？！”
“赵哥出事，老子也着急！”
“但你别把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那徐天华把我们往死里整，还不许老子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反应这么大！”
“吓唬？你那叫吓唬？你那叫作死！还踏马连带把我们全拖下水！”
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更像学者的男人推了推眼镜。
他是这群人里洗得最白，也自诩最有头脑的一个。
“徐天华是干嘛的？他是柳德海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本来只是打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你倒好，直接跳出去告诉人家我要弄你，你不死谁死？”
“现在好了，赵天象折进去了，下一个是谁？啊？”
“就是！吴小子，你踏马办事不过脑子吗？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你碰这条线，就是坏了所有人的规矩！”
“你以为现在还是十年前拎着砍刀抢地盘的年代？现在讲的是资本，是关系！”
“你这种玩法，迟早把大家都玩死！”
“玛德，老子好不容易才把屁股擦干净，你这混账东西……”
指责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吴老大，明里暗里都透着一个意思。
这事是你惹出来的烂摊子，必须由你和你背后的靠山去摆平！
吴老大被众人围攻，气得脸色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却又无力反驳。
他确实慌了，没想到一把匕首会引来如此剧烈的反弹。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资历最老的老者缓缓开口道：“小吴，事已至此，吵也没用。”
“公安局李振那边，咬死不放人。”
“他是柳德海的人，这次是铁了心要立威。”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交代，你必须给。”
“让你后面那位……出面去聊聊吧。”
“无论如何，要把这股邪火先压下去，不能再烧了。”
这话仿佛突然点醒了在场的老大们一样，纷纷附和道：“对！让你干爹去说和！”
“必须给市公安局一个台阶下！”
“赶紧把这事平了！赵天象能不能捞出来另说，别再把火烧大了！”
吴老大面色灰败咬着牙，最终颓然坐下，摸出了手机。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
吴老大背后的干爹，一位颇有能量的退休官员，确实尝试向市公安局施加了压力。
但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李振的态度异常强硬，完全不给面子。
一个退休了的市人大副主任罢了，虽然以前在市政府有个重要任职，但此事显然是超出了妥协的底线。
连带血的匕首都敢送过去，下一次他们又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呢？
因此李振言辞拒绝了对方，甚至还通过中间人，向这帮惶惶不可终日的大佬们放出了极其强硬且明确的话。
“规矩？你们还知道规矩？！往领导小组秘书长家里送血匕首，这就是你们守的规矩？！”
“我告诉你们，这已经不仅仅是扫黑的问题了！这是公然威胁恐吓党政干部！是挑战市委市政府的权威！触碰了所有人的底线！”
“柳市长和市委的态度很明确，对于这种无法无天，毫无底线的行为，绝不姑息！”
“必须严查到底，给徐天华同志，也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话我放在这。”
“这事不给个满意的交代，那就不是赵天象一个人的事了！”
“市公安局将坚决贯彻市委市政府指示，有一个算一个，所有涉及其中，或是还想包庇隐瞒的，别怪我们不讲往日那点可怜的情面，一律依法从严惩处！”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被原封不动地带回会所，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得所有人头晕眼花。
“吴老七！你他妈看看你干的好事！”
“老子早就说这小子是个灾星！”
“现在怎么办？李振这是要借题发挥，把我们都扫进去啊！”
在场的人虽然都有后台，但有相当一部分的黑老大的后台基本都已经退休了，目前的影响力还不一定有李振好使，更何况直面市长柳德海了……
“交代！必须给出交代！吴老七，这事因你而起，你必须负责！”
所有的矛头，再次集中指向了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吴老大。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抱怨，反而是赤裸裸的逼迫和切割。
他们必须牺牲掉这个破坏规矩，引来灭顶之灾的蠢货，来换取自身的安全。
所谓的江湖义气，在真正的生死存亡和利益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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