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辰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插嘴：“不是…大姐…啊不，柳同学，你这大晚上堵上门，就是为了…完善你的打架数学模型？！”
柳风芹的目光终于第一次转向胡永辰，但那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只是在确认发声源：“数据是行动的基础。模型偏差会导致任务失败率上升。必须修正。”
她的解释冰冷而理所当然，完全无法沟通。
阮泽林抬手示意胡永辰稍安勿躁，他看向柳风芹，沉吟道：“那场战斗已经结束了。数据…恐怕无法重现。”
“不需要完全重现。”柳风芹转回目光，“我需要了解‘变量’的来源。你称之为‘心’，‘不甘’，‘温度’。这些概念，无法定义，无法测量。但它们影响了结果。如何影响？”
她的问题直接而…纯粹，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纯粹的逻辑困惑。
阮泽林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情感、只剩下绝对理性的“战斗机器”，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想到，自己决赛中的那番话，竟然真的在这个冰冷的刺客心中种下了困惑的种子。
“那些…不是可以测量和数据化的东西。”阮泽林尝试解释，“它们是一种…内在的驱动，一种信念，一种…即使面对绝境也不愿放弃的坚持。”
“信念。坚持。”柳风芹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眼神依旧空洞，“数据库中有相关词条定义。但定义与实战结果之间的因果逻辑链，缺失。如何将‘信念’转化为实际战斗力提升？转化效率是多少？是否存在阈值？”
阮泽林：“……”
他发现很难用语言向一个纯粹的逻辑体解释这种唯心的东西。
胡永辰已经在一旁捂住了脸，肩膀耸动，似乎在拼命忍住笑。
阮泽林思索片刻，换了一种方式：“或许…你可以尝试不去计算它。而是去…感受它。”
“感受。”柳风芹的目光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这个词汇对她而言似乎更加陌生和难以理解，“感受…是传感器的工作。我的任务是处理数据，执行指令。”
“但如果传感器无法感知全部信息呢？”阮泽林反问，“如果有些东西，无法被传感器捕捉，却真实存在并影响着世界呢？你的模型，是否永远会存在无法修正的偏差？”
柳风芹沉默了。
她空洞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凝滞，仿佛她的内部处理器正在因为一个无法解决的悖论而超负荷运行。
过了足足十几秒，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不确定？“无法被感知…即不存在。存在…即必须可被感知。逻辑…循环。错误…”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逻辑死循环。
阮泽林看着她，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何会找上门来。
那场战斗，不仅击垮了她的胜利，更击垮了她赖以生存的绝对理性的世界观。
柳风芹现在正处于一种认知失调的状态，本能地想要找回逻辑上的自洽。
“你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数据吧？”阮泽林轻声问道。
柳风芹抬起眼，空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阮泽林脸上，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缓缓说道：“家族认为，那场失败，是模型的意外误差。建议增加‘情感变量’抗干扰训练，强化绝对理性指令优先级。”
她的语气平直，但阮泽林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但你…不同意？”阮泽林试探着问。
柳风芹再次沉默，许久，才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机械：“未知…需要探索。模型…需要完善。答案…需要验证。”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在你这里。”
最后四个字，柳风芹说得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阮泽林心中了然。柳风芹的来访，与其说是寻求数据，不如说是在她自身逻辑体系崩塌后，本能地来到那个导致这一切的“源头”附近，试图寻找某种…她无法用逻辑定义的“答案”或“确认”。
“我很快会离开灵都。”阮泽林忽然说道。
柳风芹的目光一动：“目的地？”
“西北。”
柳风芹再次沉默，似乎在调取关于西北的数据。
片刻后，她开口：“根据公开信息…西北方向，远离灵都核心区。环境…复杂。能量场…不稳定。似乎存在…危险生物。家族…未有相关详细记录与行动部署。”
“是的。”阮泽林点点头，“那里有很多未知。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到一些…无法被现有模型计算的东西，无论是危险，还是…其他。”
柳风芹空洞地看着他，许久，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数据…收集。持续。”她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转身走向门口，没有任何告别的言语。
就在她拉开门，即将融入外面走廊阴影的前一刻，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用那平直的声音留下最后一句话：
“西北。未知环境…‘影’的隐匿与适应性理论效率，可能会提升。”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门外，瞬间便消失在走廊的昏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门轻轻掩上。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胡永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着胸口：“我的妈呀…这姑娘…压迫感太强了！跟她说话感觉像在跟一块冰雕的超级计算机汇报工作！
她最后那句啥意思？‘效率提升’？她去西北杀人效率更高？这算是告别还是威胁啊？”
阮泽林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柳风芹的来访，看似突兀冰冷，却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她内心的困惑与挣扎，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剧烈。
柳风芹最后那句话，或许是她基于自身逻辑和力量特性，所能表达的、最接近“提醒”或“告知动向”的含义了。
西北之行，似乎正在将越来越多的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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