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幽冥典当”那间压抑的地下密室，重新回到天武城华灯初上的街道上，喧嚣的人声和温暖的灯火扑面而来，与方才的阴冷诡谲形成了鲜明对比。刘凡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肺中那股混合着霉味和阴谋气息的浊气吐出，眼神锐利如鹰。
“元婴期…暗殿…”他心中默念，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肩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发出的昂扬斗志。对手很强，但这正是检验自身武道的最佳磨刀石。
他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在城中看似随意地闲逛起来，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细致地铺开，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果然，在穿过两条街后，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两道极其隐晦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远远地吊在身后。气息阴冷绵长，与那白面具人同出一源，显然是暗殿派出的眼线。
“这么快就盯上了么…”刘凡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并未试图甩掉跟踪，反而故意在一些人流密集的集市和茶馆逗留，甚至购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炼体药材，表现得如同一个寻常的、对天武城充满好奇的年轻修士。
直到月上中天，他才不紧不慢地回到下榻的客栈。蛮石正在院中挥汗如雨地演练着棍法，沉重的熟铜棍在他手中呼啸生风，看到刘凡回来，他立刻收棍而立。
“刘兄弟，你回来了！今天你那一拳真是太解气了！现在外面都在传你呢！”蛮石咧着嘴，兴奋地挥舞着拳头，但随即他压低声音，铜铃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不过，俺感觉回来的时候，好像有人盯着俺们这院子。”
刘凡点了点头，并不意外：“是暗殿的人。”
“暗殿？”蛮石一愣，他对这个势力并不了解。
刘凡简要将今晚的经历和暗殿的威胁说了一遍，省略了源血神种的具体信息，只说是对方觊觎他的炼体传承。
“他娘的！这帮藏头露尾的鼠辈！竟敢威胁刘兄弟！”蛮石闻言大怒，熟铜棍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俺这就去把他们揪出来砸成肉泥！”
“稍安勿躁。”刘凡拦住了他，眼神冷静，“这里是天武城，他们暂时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而且，对方有元婴修士坐镇，硬拼非是良策。”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盯着？”蛮石梗着脖子，一脸不忿。
“让他们盯着好了。”刘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想知道我的底细，那就让他们看。在摸清我的虚实之前，他们反而不会轻易下死手。这对我们而言，是危险，也是机会。”
“机会？”蛮石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没错。”刘凡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他们在观察我，我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有这些免费的‘陪练’在，更能鞭策我不断突破。而且，他们的存在，也能帮我挡掉一些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蛮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太在行，但他认准了一点：“反正俺听你的！你说打俺就打！”
刘凡笑了笑，拍了拍蛮石坚实的臂膀：“放心，有你打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准备好接下来的擂台战。三十二强之后，对手会越来越强，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只靠蛮力了。”
他回到自己的静室，布下隔绝禁制，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收敛，变得凝重起来。暗殿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盘膝坐下，心神沉入体内。五脏六腑在重力秘境的淬炼和小循环初步达成后，已然焕发出勃勃生机，五色光华在内视中流转不息，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气血之力。但刘凡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练五脏六腑之境已近圆满，下一步便是感应并开辟窍穴。”他回忆起《源武纪略》中的记载，以及母亲手札里关于月灵族天生与周天星辰感应的只言片语。
人体如同宇宙，窍穴便如同星辰。开辟窍穴，便是点燃体内星辰，接引外界天地之力，与自身气血小宇宙共鸣，是肉身之道一个质的飞跃。寻常体修开辟窍穴，多以自身气血强行冲击，耗时日久且风险极大。而《源武纪略》中则提及，若有“源血”为引，以“神意”为火，可事半功倍，且开辟出的窍穴潜能更大。
“源血我有，神意…便是我的武道意志！”刘凡目光坚定。他尝试调动胸口的黑石，一丝丝温热精纯、仿佛蕴含生命本源的源血之力被引导出来，融入奔腾的气血之中。
同时，他摒弃杂念，将所有精神集中于体内，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细致地感知着气血流淌的每一条路径，寻找着那冥冥中与自身最为契合的“第一个星辰”。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若非他意志坚定，神识经过多次锤炼远超同阶，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这种内视状态。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窗外，夜色深沉，唯有远处天武斗场的方向依旧隐隐传来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凡心神都有些疲惫之时，他忽然感觉到，在自身气血最为澎湃汹涌的胸口膻中穴附近，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点，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那悸动，与他催动五脏雷音时的共鸣不同，更像是一种沉睡的星辰，被源血的气息和他的神意所唤醒，发出了第一声朦胧的回应！
“找到了！”刘凡心中一震，涌起一股喜悦。但他没有急于冲击，而是小心翼翼地以源血气息和温和的气血之力缓缓温养那个点，如同呵护一颗即将破土的幼苗。
他知道，开辟第一个窍穴至关重要，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能有丝毫差错。
……
与此同时，天武城另一处豪华府邸内。
战体流的岳刚，正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沸腾着暗红色药液的木桶中。浓烈的气血之力几乎化为实质，在他周身形成淡淡的红雾。他闭着双眼，额角青筋跳动，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身上的气息却在稳步提升，肌肉线条变得更加分明，皮肤下隐隐有金属光泽流动。
一名战体流长老站在桶外，沉声道：“刚儿，那刘凡的力量不容小觑，其气血之浑厚，似乎另辟蹊径。你虽霸体将成，亦不可轻敌。”
岳刚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赤红光芒一闪而逝，声音沙哑而充满自信：“长老放心！他的力量再强，也不过是蛮力！我战体流霸拳，乃是以无敌信念驾驭至强力量！下一轮若遇他，我必以霸拳，轰碎他的自信！”
……
灵身流驻地，一处清幽的竹林小苑。
圣女柳如叶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灵气氤氲，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散去。她身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正回放着刘凡今日一拳击败王撼的画面，尤其是刘凡出拳前后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被她反复观看。
“意在力先，神藏内敛…他的路，似乎与我们所知的所有体修流派都不同。”柳如叶轻声自语，空灵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兴趣，“或许，他能帮我印证，‘灵’与‘肉’的界限，究竟在何处。”
……
城主府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内。
金焱长老与另外几位天武城核心人物，正围坐在一张石桌旁。石桌上，摆放着几枚留影石，投射出的光影正是今日擂台战的一些精彩片段，其中刘凡那一拳被反复播放。
“此子，疑似上古体修传承者。”一位须发皆白、气息如同沉睡火山的老者缓缓开口，他是天武城的太上长老之一，“其气血运行方式，力量凝聚法门，与现今流派迥异，更接近古籍中记载的‘源武’之道。”
“源武…”金焱长老眉头微皱，“那不是早已失传了吗？据说修炼极其艰难，且需要特殊体质或媒介。”
“失传不代表不存在。”太上长老目光深邃，“暗殿的人已经接触过他了，看来消息不假。此子身上，或许真有‘钥匙’。”
“那我们该如何对待？”另一位长老问道。
“静观其变。”太上长老沉吟道，“扬名会照常进行。若他真能凭借自身实力脱颖而出，获得参悟战神图壁的资格，那便是他的机缘，也是我天武城的机缘。或许…他能从图壁中，得到一些我们都无法触及的东西。至于暗殿…在城内，他们还不敢太过分。”
……
暗殿，那间地下密室中。
白面具人听着属下的汇报。
“目标返回客栈后便未再外出，期间其同伴蛮石有所警觉，但被目标安抚。目标气息平稳，似乎在静修，无异常能量波动。”
“倒是沉得住气。”白面具人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重点关注他下一场擂台战的表现。我要知道他力量的极限，以及…他是否已经开始触摸到‘窍穴’的门槛。”
“是！另外，扬名会三十二强对阵已出，目标的对手是…铁剑门，快剑辛无影。”
“辛无影？擅长速度的那个小家伙？”白面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也好，就让我们看看，他的‘力量’，对上极致的‘速度’，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安排一下，让辛无影的剑…再快三分。”
“属下明白！”
一道道或明或暗的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聚焦于那间普通的客栈，聚焦于那个正在默默温养第一个窍穴的青衫少年身上。
天武城的夜，更深了。而黎明之后，将是更加激烈的龙争虎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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