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风声鹤唳。
王德福那尖细的声音,如同一根沾了油的针,刺入每个九门堂精锐的耳朵里。
他脸上的笑容,虚伪到了极致,眼角的褶子里,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得意。
他断定了,赵奕不敢抗旨。
抗旨,就是谋反。
在这京畿之地,只要赵奕敢动一下,等待他的,就是禁军毫不留情的围杀。
青锋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骨节泛白,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如铁。
他身后的千余精锐,身上的煞气瞬间凝聚,仿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修罗,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眼前这群花架子撕成碎片。
然而,赵奕只是平静地看着王德福。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潭寒渊,让王德福那点小人得志的快意,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心悸。
赵奕忽然笑了。
他勒转马头,面向自己身后那群杀气腾腾的部下。
“全军听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风声与所有人的心跳。
“原地驻扎,安营扎寨。”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动。”
此言一出,不仅是王德福,连青锋都愣住了。
“王爷!”青锋急声开口。
赵奕抬手,制止了他。
他翻身下马,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不是走向一个囚笼,而是去赴一场盛宴。
他径直走向那辆看似华丽,实则四面都布满了暗哨的“御赐马车”。
“王公公。”
赵奕回头,淡淡地瞥了王德福一眼。
“可以走了。”
王德福看着赵奕孤身一人,只带着青锋等寥寥数名亲卫,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上了马车,心中最后的一丝警惕,也彻底化为了狂喜。
囊中之物!
秦王赵奕,终究还是怕了!
他连忙堆起更谄媚的笑容,一甩拂尘,尖着嗓子喊道:“起驾!回宫!”
车轮滚滚,朝着那座吞噬了无数人野心与性命的紫禁城,疾驰而去。
……
赵奕没有被带回秦王府。
甚至没有片刻的歇息。
他乘坐的马车,直接从宫门驶入,在无数官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被直接带到了紫宸殿外。
此时的早朝,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龙椅上的景明帝,面色阴沉,眼底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暴戾。
当赵奕身着一袭风尘仆仆的王袍,踏入大殿的那一刻。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幸灾乐祸,有担忧,有冷漠,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期待。
“罪臣赵奕,参见父皇。”
赵奕走到大殿中央,撩起衣袍,单膝跪地。
“北狄来犯,儿臣护驾来迟,请父皇降罪。”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半个字。
反而先将一个“护驾来迟”的罪名,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手,让所有准备好弹劾奏章的言官,都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得难受。
龙椅上的景明帝,眼皮跳了跳,没有说话。
这时,八皇子赵煜排众而出。
他满脸悲愤,对着赵奕痛心疾首地质问道:“七哥!你可知罪!”
“镇南王叔乃我朝宗亲,镇守南疆的藩篱!你为何要擅自将其斩杀?如今北狄三十万大军压境,皆因南疆藩篱已倒,你为了一己之功,将我大梁置于何地!”
他声音激昂,仿佛是正义的化身。
“更有甚者,你与那南疆妖女圣女究竟是何关系?竟能驱使南疆部落为你所用!你这般行径,与谋反何异!”
字字句句,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直接将赵奕钉在了“擅杀宗亲”、“引狼入室”、“勾结外敌”的耻辱柱上。
主和派的官员们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跪倒在地。
“请陛下严惩秦王,以儆效尤!”
“秦王不除,国法不存!”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对赵奕的口诛笔伐。
赵奕跪在中央,身形笔直如松,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
他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龙椅上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
直到殿内的声浪稍稍平息。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镇南王赵霖,勾结北狄,倒卖军械,豢养私兵,意图在北狄南下之际,里应外合,颠覆我大梁江山。”
“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赵煜立刻冷笑一声:“一面之词!七哥,你说王叔叛国,证据何在?”
“证据?”
赵奕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忽然抬手,轻轻拍了三下。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大殿中回响。
殿外,几名禁军侍卫,押着数名身穿囚服,形容枯槁的犯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镇南王麾下的心腹大将!
他们一看到赵奕,便浑身发抖,不等禁军施压,便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将镇南王如何与北狄使者密会,如何用南疆的矿产换取北狄的战马,如何计划等京城大乱便挥师北上一举夺位的阴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盘托出!
人证!
赵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奕竟然还留了活口!
“伪造的证人!屈打成招!”他声嘶力竭地狡辩。
赵奕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
那是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信封上,盖着北狄大单于独有的苍狼印记!
“这是从镇南王身上搜出的,他与北狄大单于来往的国书原件。”
赵奕高高举起那封信。
“信中,详细记载了北狄出兵三十万,而镇南王需在南境起兵二十万,南北夹击,共分大梁的计划。”
“上面,不仅有北狄大单于的印信,更有……”
赵奕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直刺龙椅。
“镇南王赵霖的亲笔画押,和他从不离身的,大梁镇南王之印!”
物证!
铁证如山!
整个紫宸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攻击赵奕的官员,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煜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倒在地。
景明帝死死地盯着那封信,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呼吸变得无比粗重。
他知道。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他亲手将一把最锋利的剑,推向了深渊,还试图在剑柄上,再踩上一脚。
就在他嘴唇翕动,准备说些什么来挽回这尴尬而危急的局面时——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从殿外猛地传来!
一名浑身是血,盔甲破碎的边关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龙椅的方向,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陛下!雁门关……雁门关被围!”
“守将张将军……战死!”
“十万火急!全线……溃败!”
说完,他头一歪,便彻底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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