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贴身里衣!
林晚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座无形的巨山,轰然砸在赵询的头顶!
他的狂笑,被硬生生斩断。
他脸上的嚣张与得意,瞬间凝固,碎裂,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骇与茫然。
十天前?
醉生楼?
里衣?
无数混乱的碎片在他脑中疯狂闪现,他拼命地回忆,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他什么都抓不住!
那一日,他输红了眼,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根本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件衣服似乎是……被下人拿去浆洗了。
“不……不可能……”赵询嘴唇哆嗦着,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他的心脏,一寸寸收紧。
林晚没有再看他。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望向了龙椅之上的景明帝。
“陛下。”
“早在臣女怀疑二殿下与兵部贪腐案有关之时,便已设法。”
“通过洗衣坊,秘密截留了二殿下当日换下的里衣一件。”
她的话,清晰而冷静,每一个字都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这件衣物,从到手之日起,便由儿臣的亲信与大理寺的官员共同看管,贴上封条,锁入密盒,从未开启。”
“这个时间点,远在秦王殿下上奏弹劾之前。”
“也远在太子殿下带兵查抄落云庄之前。”
林晚的声音顿了顿,那平静的语气,却带着斩断一切侥E辩的力量。
“所以,臣女想请问二殿下。”
“您是说,臣女在十几天前,就已经用‘妖术’预知了今日的一切,提前在您的衣物上布下了这栽赃陷害的局吗?”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紫宸殿内所有的迷雾!
时间!
这才是林晚真正的杀招!
她利用了所有人都无法辩驳,无法伪造的东西——时间!
如果这件衣服是在事后搜出,赵询尚可以“栽赃”辩解。
可这件衣服,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已经被封存的“过去之物”!
谁能回到过去去栽赃?!
这已经不是妖术能解释的了,这是神鬼莫测的未卜先知!
“不……”
“不!!”
赵询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恐怖逻辑,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整个人向后踉跄,几乎摔倒。
景明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林晚,又缓缓移向了状若疯魔的赵询。
他没有说话。
但那越来越沉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奕的亲信,适时地捧上一个被数道封条牢牢封死的木盒。
每一个封条上,都盖着大理寺的鲜红官印。
“开封。”
景明帝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
大理寺卿张承亲自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翼翼地撕开封条,打开了盒盖。
一件质料上乘的白色丝绸里衣,被他用托盘呈了上来。
“将殿内烛火,调暗。”
随着皇帝的命令,内侍们迅速熄灭了周围大部分的烛台。
紫宸殿的光线,瞬间昏暗下来,只剩下中央区域的几点火光,摇曳不定。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
那个来自秦王府的青衣男子,再次上前。
他手中的“问迹灯”,散发着幽幽的紫光,仿佛是来自地府的判官之眼。
他按下了机括。
光束,亮起。
那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光,缓缓地,缓缓地,扫过那件平铺在托盘上的白色里衣。
死寂。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件衣服,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光束,从衣角,扫到了袖口。
就在光芒掠过袖口内侧的一瞬间!
奇迹,或者说,神罚,降临了!
“嘶——!”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无比刺耳。
只见那洁白的袖口之上,骤然浮现出了几个清晰无比的、散发着幽蓝色诡异光芒的——指印!
光束继续移动。
前襟!
衣摆!
甚至是领口的位置!
一个又一个,一处又一处!
数十个或完整、或残缺的幽蓝色指印,凭空出现,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件里衣!
它们在昏暗的大殿中,如同黑夜里的鬼火,闪烁着罪恶的光芒,将一个看不见的罪人,牢牢钉死在了原地!
“天……”
“我的天啊……”
一位老臣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着,眼中满是无法置信的惊骇。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不是查案!
这是在审判鬼魂!
“问迹灯”的光束,没有停下。
它缓缓移开,照向了旁边那几口敞开的,装满了金银的赃款木箱。
光芒之下,木箱边缘那些同样散发着幽光的掌印,再次显现。
两相对比。
那指印的形态!
那掌纹的轮廓!
一模一样!
完美吻合!
铁证如山!
不!
这比铁证更可怕!
这是来自过去的证据!是任何妖术都无法伪造,任何言语都无法辩驳的时间之证!
它跨越了十日的时光,将柳承安的手,与赵询的衣,将那三百万两赃款,与二皇子本人,用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不——!!!”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绝望与崩溃的悲鸣,从赵询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了。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狡辩,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噗通”一声,彻底瘫倒在了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像一滩烂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凤座之上,皇后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倒去,若非身后的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已然从凤座上栽落。
整个紫宸殿,再无一丝杂音。
只剩下赵询那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龙椅之上。
景明帝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那双浑浊的眼眸中,所有的疲惫与猜忌,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与属于帝王的,不容置喙的冷酷杀机。
他的目光,越过了瘫软如泥的赵询。
落在了那个从刚才起,便一直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兵部尚书柳承安身上。
皇帝的声音,很轻,很慢,却像丧钟一般,在柳承安的耳边敲响。
“现在。”
“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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