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尖叫,不似人声。
凄厉,尖锐,饱含着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与绝望,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破了丞相府的夜幕。
西跨院的门被一脚踹开。
柳氏提着裙摆,心胆俱裂地冲了进来,嘴里还急切地喊着:“薇儿!我的薇儿怎么了?!”
下一刻,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冲进屋内的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僵在原地。
她看到了。
看到了她那跪倒在梳妆台前,正对着一面小小银镜,浑身筛糠般颤抖的宝贝女儿。
以及,镜中映出的,那张……鬼魅般的脸。
“薇儿……?”
柳氏试探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雪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啊——!”
这一次,尖叫的是柳氏!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毫无仪态地瘫倒在地,眼中满是血丝和极致的恐惧。
那哪里还是她那个艳冠京华、娇美如花的女儿!
整张脸红得像被烙铁烫过,皮肤大面积地破损、翻卷,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狠狠打磨了千百遍。
鼻翼和嘴角处,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晶亮水泡,在灯火下闪着可怖的光。
那双曾经顾盼生辉、勾人心魄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疯狂。
“娘……我的脸……我的脸……”
林雪薇喃喃着,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柳氏。
柳氏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怪物,尖叫着向后缩去,手脚并用地在地上蹭着,想要逃离。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成了压垮林雪薇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脸!我的脸毁了!!”
她猛地将手中的银镜狠狠砸在地上,发疯似的扑向屋里的一切。
花瓶、茶盏、摆件、桌椅……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伴随着她疯癫的哭嚎和尖叫,让整个西跨院化作了人间炼狱。
丞相府,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林建德被惊动,看着女儿的惨状,这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百官之首,气得浑身发抖,当场下令:“请!把京城所有的大夫都给我请来!御医!去宫里请御医!”
一整个深夜,相府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一个又一个京中名医被连夜从被窝里挖出来,提着药箱,战战兢兢地走进西跨院,又在片刻后,面如死灰地退出来。
所有人的诊断,都惊人地一致。
“相爷,夫人……二小姐这……这不是病,也非中毒……”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对着林建德和柳氏,躬身长揖,满脸为难。
“从脉象看,二小姐身体康健。可她这面上的伤……老夫行医一生,闻所未闻。既非汤火所伤,也非毒物所致,倒像是……倒像是被某种烈性的东西,生生给‘烧’坏了表皮,伤及了内里。”
柳氏一把抓住御医的袖子,状若疯虎:“别说这些废话!我问你能不能治好!能不能让她恢复原样!”
老御医被她吓得一个哆嗦,苦着脸道:“夫人息怒!此伤太过霸道,已然伤及根本。老夫只能开些清热镇痛的药膏,缓解二小姐的痛楚。至于这容貌……就算将来伤口愈合,也……也必定会留下满脸疤痕,再无复原的可能。”
再无复原的可能!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柳氏耳边轰然炸响。
她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而躺在床上,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林雪薇,发出一阵“咯咯”的、如同夜枭般的怪笑,笑着笑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她完了。
她的一切,都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雪薇彻底成了一个疯子。
她时而尖叫,时而大笑,时而哭泣,将所有靠近她的人都当成仇人,抓挠撕咬。
柳氏醒来后,哭得肝肠寸断,却又无计可施。
她派人去查那所谓的“神皂”,可那东西本就是天机阁虚构出来的,经由黑市几道手,传到采莲那里,线索早已断得干干净净。
查不到源头,那股滔天的恨意与怒火,便有了最明确的方向。
“是她!一定是她!”
柳氏双眼通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咬牙切齿地对林建德嘶吼:“是林晚那个小贱人!一定是她诅咒了薇儿!回门宴上她就说要让薇儿容颜腐烂,现在应验了!是她搞的鬼!”
林建德被吵得头痛欲裂,却也觉得柳氏的话不无道理。
这件事,太邪门了。
除了林晚那个同样邪门的女儿,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老爷!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柳氏扑到他脚下,哭求道,“薇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现在生不如死,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吗!”
她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我不管她用了什么妖法!她毁了我的薇儿,我就要她偿命!我要整个秦王府都给她陪葬!”
柳氏又哭着跑回娘家,找到了自己身为兵部侍郎的兄长,一番添油加醋的哭诉,将林雪薇的惨状归咎于秦王府的妖术和诅咒。
相府与柳家,两股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因为同一个目标,迅速行动起来。
一时间,暗流涌动。
无数官员被私下串联,准备在朝堂上联名弹劾秦王赵奕,治他一个“治家不严,纵容王妃使用巫蛊之术”的大罪。
同时,柳家也开始动用关系,从商业上打压秦王府名下那些不起眼的产业。
他们要让那个残废王爷知道,得罪了相府,会有什么下场。
……
秦王府,书房。
夜色如墨。
青锋将一卷密报呈上,恭敬地立于一旁。
赵奕坐在紫檀木轮椅上,就着烛火,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密报上的内容。
相府的鸡飞狗跳,柳氏的哭闹奔走,朝臣的暗中串联……一桩桩,一件件,巨细无遗。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那张薄薄的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
他甚至没有去告诉林晚,外面已经因为她的那块“毁容皂”,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这点跳梁小丑的把戏,还不需要去扰了她的清净。
黑暗中,赵奕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沉寂的、看待死物的漠然。
“想跟我玩?”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
“他们,还不够格。”
次日,早朝。
金銮殿上,气氛肃杀。
丞相林建德与兵部侍郎柳承,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一名御史台的官员心领神会,正要从队列中走出,准备奏响弹劾秦王的第一炮。
然而,就在他脚步刚刚迈出的瞬间——
“臣,有本要奏!”
另一名官阶更高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却抢先一步,手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声如洪钟地出列,跪倒在殿前!
景明帝眉头微蹙:“何事?”
左都御史高举账册,字字铿锵,声震大殿!
“臣,弹劾兵部侍郎柳承与其家族,在西境军粮采买一案中,偷梁换柱,以次充好,侵占军粮二十万石,中饱私囊超过三十万两白银!”
“此乃柳家十年来的详细账目,人证物证俱在!请陛下降旨彻查!”
轰!
一语既出,满朝皆惊!
准备发难的林建德和柳承,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面无人色!
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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