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那一声嘶吼,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凝固的空气,炸得所有人脑中一片空白。
脉搏……变强了?
这句话,比刚才王爷身体抽搐,还要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张院判脸上的惊恐和愤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彻底的茫然。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刚才亲自探过脉,那脉象细如游丝,时断时续,是油尽灯枯、神仙难救的死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被浇了烈酒之后,反而变强了?
这完全违背了他行医一生的常识!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手指颤抖着搭上赵奕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根沉寂的脉搏,此刻正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地在他的指下跳动着!
虽然依旧虚弱,却充满了不屈的生命力,再也不是先前那种随时会熄灭的残烛!
张院判的嘴唇哆嗦着,面如金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毕生的骄傲与医理,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用一碗酒,砸得粉碎。
这不是医术。
这是神迹!
或者说……是妖法!
满屋的下人,从刚才的惊惧,变成了此刻的狂喜和敬畏。他们看向林晚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看着在世神明的眼神。
然而,创造了这场神迹的林晚,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高强度地集中精神,又加上这具身体本就虚弱,此刻的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
但她不能倒。
她撑着床沿,稳住身形,声音依旧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都别愣着,打盆温水来,再拿干净的布巾。”
她的命令打破了满室的寂静,这一次,再无人敢有半分迟疑。
福伯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亲自去安排。
林晚没有停歇,继续用剩下的高浓度酒精,仔细清理着赵奕胸前和肋下的伤口。
溃烂的黑肉在酒精的刺激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乌黑的毒血被一点点擦拭干净,露出了底下虽然狰狞、但总算有了血色的新肉。
她的动作专业而冷静,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匠,正在修复一件破损的珍宝。
半个时辰后。
在林晚的指挥下,众人为赵奕擦拭了全身,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和床单。
他那骇人的体温,终于降到了一个相对正常的范围。
呼吸也从之前断断续续的游丝,变得平稳而悠长。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林晚累得几乎虚脱,额角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床上的男人。
战斗,还未结束。
物理降温和伤口消毒,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考验,是他何时能醒来,以及……醒来之后。
就在这时,床上那个男人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悠悠转醒。
那双紧闭了数日的凤眸,缓缓睁开。
房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福伯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看就要扑上去。
可下一瞬,所有人都僵住了。
赵奕醒了。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边那个身穿嫁衣、发髻微乱、脸上还沾着灰尘,却有着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的女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病后的迷茫,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寒冰。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仿佛苏醒的不是一个垂死的病人,而是一头被打扰了沉睡的绝世凶兽。
他以为,这是敌人派来折磨他的,新的手段。
“你……是谁?”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福伯等人吓得魂不附体,王爷醒来,竟是对王妃动了杀心!
林晚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气。
她缓缓直起身,抬手擦去脸颊的汗珠,动作平静得像是在擦拭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器物。
她迎着他刀锋般的目光,平静地回答。
“你的王妃,林晚。”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
“刚从鬼门关,把你拖回来的人。”
赵奕的眸光猛地一沉,眼底的杀意更浓。
王妃?
那个传说中,相府用来冲喜的、愚蠢懦弱的嫡女?
他冷笑一声,试图挣扎着坐起来,却瞬间牵动了胸口的伤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渗出冷汗。
一只微凉的手,不容置喙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动。”
林晚俯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依旧清冷。
“你中的是至少三种毒物的混合毒,腐骨蚀心。我只是用烈酒,暂时保住了你的命。”
“想活,就老实点。”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属于女子的柔情或畏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专业与漠然。
赵奕的身体僵住了。
不是因为她的力气,而是因为她话语里的内容,和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伪装的强硬,而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掌控力。
说完,林晚松开手,缓缓站直。
她的目光如刀,猛地扫向房间里屏息凝神的下人们,最后,在几个面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的家丁身上,停顿了片刻。
她冰冷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
“王爷没死,某些人,怕是要失望了。”
一句话,让那几个家丁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床上的赵奕,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看着她用一句话就镇住了满屋心思各异的人。
这个女人……绝不是传闻中那个蠢货!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力气,再次沙哑地开口,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懂医?”
林晚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他。
这一次,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那笑容却比冰雪更冷,比深渊更难测。
她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仿佛在谈论天气的轻松口吻,一字一句地反问道:
“王爷觉得,一个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再把你从棺材边上拉回来的人……”
“应该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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