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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苏清韫的感知中,坍缩成了怀中这具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和耳边那如同风箱般艰难、却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祭坛的震动,冰棱的坠落,刺目的光芒,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音。她的眼泪混着谢珩的血,滴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却唤不回一丝生机。
“谢珩……你醒醒……你看看我……”她徒劳地按压着他胸前那个恐怖的贯穿伤,试图堵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可那温热的液体依旧固执地从她指缝间汩汩流出,带走他最后的生命力。
十年。恨了十年,怨了十年,挣扎了十年。直到真相剥开,露出血淋淋的内核,直到这冰渊绝境之中,他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将那道冰冷的剑气,连同他未尽的言语与复杂难言的情愫,一同烙印在她的生命里。
恨意未曾消弭,却与巨大的恐慌、撕心裂肺的痛楚,以及一种名为“失去”的、更为尖锐的绝望,疯狂地交织、搅拌,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
她不能让他死!不能!
就在这时,祭坛的震动达到了顶点!那悬浮在空中、已然弥合如初、散发着红白交织光芒的完整玉璜,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辉!光芒如同实质的水流,瞬间淹没了整个冰洞,将一切都渲染成了一种不似人间的瑰丽色彩!
“轰隆隆——!”
穹顶之上,那些巨大的冰棱不再是坠落,而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向着祭坛上方汇聚!它们在空中碰撞、碎裂、重组,竟然在耀眼的双色光芒中,勾勒出了一幅巨大而清晰、缓缓旋转的星图!
星图浩瀚,星辰闪烁,轨迹玄奥,散发出古老而苍茫的气息。而在星图的正中央,那枚合二为一的玉璜,成为了所有光芒与轨迹的核心,它微微震颤着,发出一阵阵如同心跳般的、低沉而有力的搏动声!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星图的下方,光芒最盛之处,空间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边缘流淌着星辉的、若隐若现的门扉轮廓,正在缓缓成型!门内是一片深邃无垠的黑暗,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散发出令人心悸又无比向往的磅礴气息!
秘藏之门!星辉交汇之地!真的被开启了!
然而,这惊天动地的异象,并未带给苏清韫丝毫喜悦。她怀中的谢珩,气息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的身体正在快速变冷。秘藏近在眼前,可若代价是他的命,那这秘藏,又有何意义?
“呃……”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呻吟,从谢珩唇间溢出。
苏清韫猛地低头,对上他不知何时艰难睁开一线的眼眸。那眼底不再有深邃的算计,也没有了濒死的平静,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空茫与……依恋?他看着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聚焦着她的面容。
“清……韫……”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气若游丝。
“我在!我在!”苏清韫连忙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染血的唇瓣。
“……梅……花……”他断断续续地,吐出这两个字,嘴角似乎想努力勾起一个弧度,却牵动了伤口,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涌出。
梅花……又是梅花……那个被篡改的记忆深处,唯一真实而温暖的碎片……
苏清韫的泪水再次决堤。“我知道……我记得了……那枝白梅……谢谢你……”她哽咽着,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过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谢珩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眼中那空茫的神色里,渗入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类似于欣慰的光芒。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那光芒万丈的星图与正在开启的光门,又缓缓移回苏清韫脸上。
“……进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这两个字,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未竟的期盼,“……活着……答案……”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握住她的手,彻底失去了力量,软软地垂落。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也终于停止了。
他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如同沉睡了过去,只是脸色苍白得透明,再也不会醒来。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寂静。
苏清韫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恨过、怨过、此刻却痛彻心扉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连哭泣都忘记了。
他就这样……死了?
为了救她,死在了这冰渊之底,死在了秘藏开启的前一刻?
不……不该是这样的……
一股巨大的、撕心裂肺的悲恸,如同迟来的海啸,终于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猛地俯下身,将脸埋在他冰冷染血的胸膛,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绝望而压抑的哀鸣。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刚刚窥见一丝真相、刚刚意识到恨意之下那复杂难言的情感时,就这样残忍地夺走他?!
就在她悲痛欲绝之际,异变再次发生!
那悬浮的玉璜似乎感应到了谢珩生命的彻底消逝,发出的搏动声陡然变得急促而哀戚!红白交织的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在悲鸣!而那道即将完全成型的光门,也随之变得极其不稳定,边缘的光芒明灭不定,门内的黑暗开始剧烈地翻滚,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与此同时,苏清韫感觉自己肩头的烙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被烈火灼烧般的剧痛!那痛楚并非仅仅来自皮肉,更仿佛深入骨髓,牵连着某种与她血脉、与这玉璜、与这祭坛紧密相连的东西!
是“双生之契”!谢珩的死,触发了烙印的反噬!
兽皮册子上那冰冷的警告文字,如同诅咒般在她脑海中浮现——“一损俱损……烙印噬心,痛楚钻骨,直至心神耗尽,身死道消……”
剧烈的痛楚从肩胛骨蔓延至全身,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搅动!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却依旧死死抱着谢珩冰冷的身体,不肯松开。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谢珩用命换来的生机,她不能辜负!还有苏家的血仇,还有未尽的真相!她必须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对谢珩之死的巨大悲愤,化作一股不屈的意志,硬生生对抗着那噬心蚀骨的剧痛!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光芒紊乱的玉璜和不稳定的光门!
谢珩让她进去!那里有答案!或许……也有生机!
她不知道那光门之后是什么,是财富?是力量?还是更深的陷阱?但此刻,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咬着牙,忍受着周身如同凌迟般的痛楚,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谢珩也一起带向那光门。然而,他的身体沉重无比,而她此刻的力量,在剧痛和悲伤的消耗下,所剩无几。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那枚剧烈闪烁的玉璜,似乎感应到了她强烈的意志与那未断的“双生之契”的微弱联系,一道柔和却坚定的、混合着红色与白色的光柱,如同桥梁般,骤然从玉璜上射出,笼罩住了她和谢珩!
一股温暖而庞大的能量,瞬间涌入苏清韫的体内,暂时压制住了那噬骨的剧痛!同时,一股轻柔的托力传来,将她与谢珩的身体一同托起,缓缓向着那明灭不定的光门送去!
是玉璜在帮她?!是因为谢珩的血浸染了它?还是因为这未尽的“双生之契”?
苏清韫来不及细想,她紧紧抱住谢珩,借着这股力量,义无反顾地投向那片光芒与黑暗交织的门扉!
在身体没入光门的最后一刹那,她回头望了一眼这冰魄深渊。
只见那名被弹飞、重伤昏迷的暗卫首领,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挣扎着爬起,望向光门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贪婪与疯狂。而冰洞入口处,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显然是崖顶的追兵,终于找到了下来的方法!
追兵已至!
苏清韫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不再回头,彻底融入了光门之中。
在她进入的瞬间,那巨大的星图骤然收缩,玉璜的光芒也急剧内敛,整个光门如同昙花一现,在吴奎、边军、亡命徒们冲入冰洞的惊骇目光中,迅速淡化、消散,最终彻底隐没于虚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空荡荡的、布满裂痕的冰祭坛,以及地上那摊尚未完全凝固的、刺目的鲜血,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梦。
冰洞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后来者们粗重的喘息,以及……无尽的惊疑、失落与贪婪。
而光门之后,等待着苏清韫的,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天地?那用生命换来的“答案”,究竟是什么?谢珩……真的就此逝去了吗?
一切,都隐藏在了那扇闭合的星门之后,成为了未解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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