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这样的自己。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一丝可耻的安心。
“京城……真的很危险吗?”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被风雨声掩盖了大半。
谢珩撑船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过了片刻,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沉重得仿佛压上了千钧重担。
“那你……”苏清韫想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怕听到那个答案,无论是哪一个,都只会让她更加混乱。
谢珩却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龙熄’图纸,绝不能落在淮王手中。”
果然……还是为了图纸。苏清韫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你在期待什么?难道还指望他是为了你吗?
“图纸……被淮王拿走了。”她低声道,带着一丝无力。
“我知道。”谢珩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他拿到的,未必就是完整的。”
苏清韫一怔,不解地看向他的背影。
谢珩没有再解释,只是道:“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淮安。其他的,以后再说。”
小船在黑暗的河道中无声前行,破开雨幕,驶向未知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远方。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船篙划破水面的哗啦声,和雨水敲打篷顶的噼啪声,交织成这烬夜同舟中唯一的乐章。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水道渐渐变得狭窄,两岸出现了茂密的芦苇荡。谢珩将小船撑入芦苇深处,在一片相对隐蔽的水域停了下来。
“暂时安全了。”他放下船篙,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在这里等到天亮,我们再找机会出城。”
他走到船头,在苏清韫身边坐下,却依旧保持着一段距离。两人并肩坐在狭小的船头,听着风雨声,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摇曳的芦苇。
一种奇怪的、近乎诡异的宁静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仿佛外界的追杀、阴谋、仇恨,都被这芦苇荡暂时隔绝了。
苏清韫抱紧膝盖,感觉到一阵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谢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沉默地解下自己身上的蓑衣,不由分说地披在了苏清韫单薄的肩头。
蓑衣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瞬间驱散了些许寒冷。
苏清韫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穿着。你受了风寒,会更麻烦。”
他的语气依旧冷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笨拙的关心。
苏清韫攥着蓑衣的边缘,指尖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没有脱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风雨声似乎小了一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许久,苏清韫几乎要在这诡异的宁静中昏睡过去时,忽然听到谢珩极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
“清韫……别再让自己陷入险境了。”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雨声吞没,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了苏清韫的心湖上,激起滔天巨浪。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他却已经别开了脸,只留给她一个冷硬而疲惫的侧影,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烬夜,孤舟,风雨同途。
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而前路的暴风雨,却远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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