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省的天空像是被一口倒扣的巨大黑锅死死盖住。厚重的积雨云在朔京市上空翻滚,云层低得仿佛要压碎这座城市的脊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那是暴雨将至的前兆,也是某种旧秩序崩塌时特有的腐朽气息。
省政府大楼,这座平时威严、繁忙的权力中枢,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这种死寂不是无声,而是充满了令人窒息的低频噪音。走廊里,清洁工推着打蜡车经过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电梯到达楼层时的“叮”声,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口。
三楼东侧,省财政厅钱厅长的办公室。
钱厅长坐在那张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但他觉得椅子上仿佛长满了尖刺。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像是一座颓败的小坟包。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只手机,屏幕早已熄灭,但他仍然死死地盯着它,仿佛那是引爆他命运的遥控器。
三天前,就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常务副省长李正行在机场贵宾厅被带走的消息,如同核弹一般摧毁了海西官场的心理防线。
紧接着,纪委的白色车辆像幽灵一样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不断有熟悉的名字消失在通讯录里。
“钱厅,这是下个季度的预算审批单……”
秘书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滚!都给我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老钱突然暴怒,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狠狠砸向门口。
秘书吓得脸色惨白,慌忙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老钱颓然倒回椅子里,大口喘着粗气。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但他控制不住。恐惧像一条冰冷的蛇,正沿着他的脊椎慢慢向上爬,缠住他的脖子,让他窒息。
他是李正行提拔起来的。在过去的五年里,为了配合那位“摄政王”的宏图大略,他在财政拨款上开了多少绿灯?那些违规的担保,那些挪用的专项资金,每一笔签字,此刻都化作了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这时,那个让他恐惧又期待的电话终于响了。
没有来电显示。
钱卫国的手颤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钱厅长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平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
钱卫国的心脏猛地收缩,他认得这个声音——那是杜铭的联络员。那个平时跟在杜铭身后,沉默寡言,像影子一样的年轻人。
“是……是我。”钱卫国的嗓子哑得厉害。
“杜省长想请您喝茶。”
“喝……喝茶?”钱卫国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架,“去……去哪?”
“迎宾馆,‘听涛’茶室。今晚八点。”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杜省长说了,不用带司机。您自己来就行。”
电话挂断了。
老钱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不用带司机……
这是让他去赴“鸿门宴”,还是去走“鬼门关”?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现在的海西省,李正行倒了,省委书记张瑞年选择了“隐身”观察,整个舞台的聚光灯,都打在那个年轻的常务副省长杜铭身上。
那是新的话事人。
是生是死,就在今晚。
与此同时,同样的电话,也打进了交通厅赵厅长、发改委孙副主任等人的手机里。
七个电话,七个惊弓之鸟。
窗外,第一道闪电撕裂了苍穹,紧接着,雷声滚滚而来。暴雨,终于落下来了。
“听涛”茶室位于迎宾馆最幽静的后山脚下,旁边就是人工湖。暴雨如注,雨点疯狂地拍打着湖面,发出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般的轰鸣声,确实名副其实的“听涛”。
茶室是一座仿古的木质建筑,孤零零地立在雨幕中,只有窗户里透出一抹昏黄的暖光。
杜铭此刻正坐在茶室的主位上。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神情专注,手里拿着一只紫砂壶,正在用滚烫的开水淋壶。
水汽蒸腾,带着淡淡的檀香和茶香,将外面的狂风暴雨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联络员静静地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像是一尊雕塑。
“老板,人都到了。”联络员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都在外面的走廊候着,没敢进来。”
杜铭轻轻放下茶壶,用镊子夹起一只茶杯,在热水中烫了烫。
“让他们进来吧。”他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门被推开了。
一股湿冷的风夹杂着雨水的气息涌了进来,但这股寒意瞬间被屋内的暖气和压抑的气氛吞噬。
七个男人鱼贯而入。
他们平时都是在海西省跺跺脚地皮都要抖三抖的实权人物。省交通厅厅长赵建业、省发改委副主任孙立人、省工信厅厅长……
但这七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高官,此刻却狼狈不堪。尽管杜铭说了“不用带伞”,但他们谁也不敢真的淋着雨来,可即便打了伞,那狂暴的雨水还是打湿了他们的裤脚和肩膀。
比雨水更让他们狼狈的,是他们的脸色。
那是死刑犯走上刑场前的脸色——苍白、灰败,眼神游离,充满着对未知的恐惧。
他们都是李正行昔日的“圈内人”。虽然没有核心到参与KKL的洗钱大案,但在李正行主政期间,也没少在那位“摄政王”的指挥棒下违规批条子、搞项目、开绿灯。
按照惯例,树倒猢狲散。李正行倒了,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这些人,就算不进去踩缝纫机,仕途也基本到头了。最好的结局也是免职,然后等待漫长的审查。
“都坐。”
杜铭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茶室里却如同惊雷。
七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战战兢兢地走到长桌两旁的椅子前。没人敢把背靠在椅子上,所有人都只坐了半个屁股,挺直了腰杆,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是一群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杜铭没有立刻说话。他慢条斯理地分茶,将金黄色的茶汤倒入公道杯,再分入七个小杯中。
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至极。但在七个厅局长眼里,这简直就是一种凌迟般的折磨。
每一秒的沉默,都在成倍地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
终于,杜铭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外面的雨很大啊。”杜铭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幕,缓缓说道,“正如现在的海西省,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没人敢接话。
交通厅的赵建业厅长,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在他那条价值不菲的杰尼亚西裤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他想擦,又不敢动。
杜铭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
“啪。”
杯底磕在红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一声,仿佛是发令枪。
杜铭转过身,从身后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件。文件用牛皮纸袋装着,袋口敞开,隐约可见里面密密麻麻的表格和红色的批注。
“砰。”
文件被重重地摔在茶桌中央,震得茶杯里的水面泛起涟漪。
七个人的身体齐齐一震。赵建业更是吓得手一哆嗦,差点碰翻了茶杯。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牛皮纸袋,就像盯着一颗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
他们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省纪委和审计署联合调查组这两天连夜突击出来的“问题清单”,或者是KKL那个cFo吐出来的供词副本,又或者是李正行为了自保而交代的“投名状”。
那里面,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杜铭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轻轻敲击着那叠文件。
“笃、笃、笃。”
节奏缓慢而压抑,像是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跳节拍上。
“赵厅长。”杜铭突然点名。
赵建业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他几乎是弹射般地想要站起来,但双腿发软,只能勉强撑住桌子。
“在……在!”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摩擦。
杜铭没有看他,而是翻开了文件的一角,念道:
“前年三月,那条从朔京到海西港的高速公路扩建工程。李正行给你打了个电话,让你把原本中标的央企换掉,批给了一家叫‘宏图建设’的公司。”
杜铭抬起眼皮,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赵建业的脸:“这家‘宏图建设’,没有任何路桥施工资质,法人代表是李正行的小舅子。工程款预付了三个亿,到现在路基还没铺完。这事儿,你记得吧?”
“噗通。”
赵建业再也撑不住了,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了地毯上。
“杜省长!冤枉啊!我……我是被逼的!”
赵建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顾不上厅长的体面:“李正行当时拿着我的乌纱帽威胁我……他说我要是不签字,第二天就让纪委查我的老底……我真的没拿那家公司一分钱啊!我向组织检讨!我有罪!但我真的是没办法啊!”
杜铭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赵建业,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财政厅长的脸上。
老钱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有你,钱厅长。”
杜铭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让人绝望的冷意。
“‘东方芯’项目的一期配套资金,原本是专款专用的。但是去年年底,这笔钱里的八千万,被违规划拨到了‘海西文旅集团’的账上,去填那个烂尾的温泉度假村的坑。”
“钱厅长,你是管全省钱袋子的。八千万,不是小数目。你在转账支票上签字的时候,手没抖吗?”
钱厅长哆哆嗦嗦地摘下眼镜,用袖子擦着怎么也擦不完的汗,声音里带着哭腔:
“杜省长……那时候李正行是常务,他拿着省政府的红头督办令,还说是张书记也默许的……我不签……我不签我就得滚蛋啊……我家里的老人还在住院,孩子还在上学……”
紧接着,杜铭又点了发改委孙副主任的名。
“孙主任,关于稀土出口配额的审批……”
一个接一个。
七个人,七笔账。
每一笔都精准地击中他们的软肋,每一笔都足以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茶室里充满了哀嚎和求饶声。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在杜铭的面前剥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尊严。
杜铭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是啊,你们都有苦衷。”
他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们都是被逼的。李正行是老虎,是摄政王,你们是绵羊,是下属。绵羊怎么敢反抗老虎呢?为了保住乌纱帽,为了养家糊口,同流合污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杜铭的语气突然一变,变得森冷而坚硬:
“但是,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你们签字的手没抖,是因为你们心里还有侥幸!是因为你们觉得李正行这棵大树倒不了!是因为你们觉得法不责众!”
杜铭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跳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响。
“按照这叠文件里的材料,我现在只要把它们交给门外的孙盛源书记,或者直接发给中纪委专案组。你们七个,明天早上就会出现在省看守所的通铺上!”
“你们的半生奋斗,你们的家庭,你们的荣誉,你们引以为傲的社会地位,全部清零!”
“你们的后半生,将在铁窗里度过,看着新闻联播里海西省的发展,却与你们再无瓜葛!”
这一番话,如同重锤,彻底击碎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发改委的孙副主任已经瘫软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茶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如同无数冤魂的哭诉。绝望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浓稠得让人无法呼吸。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那个最终的宣判。等待杜铭叫人进来把他们带走。
杜铭看着眼前这群已经彻底崩溃的官员。
火候到了。
这就是赵贞吉当年在大明内阁对付那帮滑头官员的手段——先亮出沾血的刀子,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死期;等到恐惧达到顶点,再收回刀子,让他们看到你的“恩”。
恩威并施,方能驭人。
“但是。”
这两个字,在这个绝望的时刻,如同天籁之音。
七个人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杜铭。
杜铭站起身,伸手将那叠厚厚的文件拿了起来。
在七双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走到茶室角落。那里放着一台大功率的碎纸机。
联络员心领神会,走过去接通了电源。
“嗡——”
碎纸机启动了,发出低沉的电机运转声。
杜铭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那是关于赵建业违规批地的详细调查报告,上面还有赵建业的亲笔签名复印件。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建业,然后手一松。
文件滑入了碎纸机的入口。
“滋——滋——滋——”
纸张被锋利的刀片绞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尖锐,却又在这些人耳中显得格外悦耳。
白色的纸屑如同雪花一样落入透明的废纸篓里。
赵建业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是他的罪证!那是他的死刑判决书!
就这样……碎了?
紧接着是第二份,关于钱厅长的。
“滋——滋——滋——”
第三份。
第四份。
……
整整五分钟。
杜铭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机械而稳定地重复着喂纸的动作。
那七个厅长看得目瞪口呆,心脏随着碎纸机的节奏疯狂跳动。每一次“滋滋”声,都像是把他们从地狱门口往回拉了一把。
直到最后一份文件变成纸屑,杜铭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关掉了碎纸机。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杜铭重新坐回主位,看着那些还在发愣的下属。
“这些,是李正行逼你们做的违规操作的记录。”杜铭淡淡地说道,“既然李正行已经进去了,这些旧账,再翻出来,除了让省政府瘫痪,让海西省的经济停摆,让你们的家庭破碎,没有任何意义。”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懂。”
“张瑞年书记也懂。”杜铭特意补了一句,虽然这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但他必须给一把手留足面子,也借一把手的名义安这些人的心。
赵建业再也忍不住了,他跪行了几步,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毯上:“杜省长!您……您这是再生父母啊!我赵建业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指天发誓。
“行了。”杜铭摆了摆手,制止了这场表忠心的闹剧,“别急着谢我,也别急着磕头。”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身体前倾,那种压迫感再次袭来。
“旧账我给你们平了。但是,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有三个条件。”
“您说!别说三个,三十个我也答应!”钱卫国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眼镜都歪了。
杜铭伸出一根手指,立在空中。
“第一,你们个人手里,如果不干净,吃了拿了的。三天之内,把钱打到省纪委的廉政账户上。”
杜铭的声音不容置疑:“我不问来源,不问数目,不问过程。只要钱到了,这事儿就算翻篇。如果三天后还没到……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刚才碎掉的只是复印件,原件在哪,你们心里清楚。”
这是一个精妙的“囚徒困境”破解法。给他们一条退路,让他们自己吐出赃款,既充实了国库,又避免了大规模清洗造成的动荡。
七个人连连点头,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皇恩浩荡。破财免灾,这是最划算的买卖。
“第二,”杜铭伸出第二根手指,“从明天开始,省政府所有的政令,必须做到令行禁止。”
“李正行那种阳奉阴违、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作风,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杜铭的目光扫过交通厅长和发改委主任:“‘东方芯’二期工程马上要启动,罗兰动力的收购案也到了关键时刻。路要修,电要通,地要批。配套设施,谁的环节掉链子,谁就拿着辞职信滚蛋!我这里不养闲人,也不养罪人!”
“是!保证完成任务!”赵建业大声吼道,仿佛是在宣誓,“明天我就去工地盯着!路铺不完我不回来!”
“第三。”
杜铭伸出第三根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张瑞年书记是班长,是一把手,我们要绝对尊重,要维护省委的团结。”
这话听起来很官方,但在座的都是人精,瞬间听懂了弦外之音。
尊重张瑞年,意味着在名义上、在程序上,要维护一把手的权威,不能让外界觉得海西省乱了。
“但是。”
杜铭的话锋一转。
“具体的活儿,是我在带着你们干。省政府的工作效率,直接关系到海西的未来。”
他指了指那台碎纸机,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以后,要是让我听到谁还在背地里搞小圈子,或者还在想念以前跟李正行的‘好日子’,甚至……”
杜铭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确:如果你们想在省委书记和省长之间玩平衡,搞两面派……
“你们的下场,就和刚才那些纸一样。”
“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七个厅长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此时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个年轻的常务副省长,哪里还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外来户”?这分明是一个深不可测、手腕通天、心机深沉的“活阎王”!
他比李正行更狠,因为他懂得何时收刀;他比李正行更可怕,因为他站在道德和法律的制高点上,手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却又给了他们一条戴罪立功的生路。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听懂了就喝茶。”
杜铭脸上那冰冷的表情瞬间融化,恢复了温和的笑容。他亲自提起茶壶,给每个人面前早己凉透的茶杯重新斟满热茶。
“这茶不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去火,清心,明目。”
“喝了这杯茶,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船翻了,谁都跑不了;船开得快,大家都有功。”
大家受宠若惊地端起茶杯。尽管手还在抖,但那滚烫的茶水滑入喉咙,终于让他们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一个小时后。
七位厅局长离开了茶室。
虽然外面的雨还在下,雷声依旧滚滚,但他们的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无数倍。
赵建业甚至顾不上打伞,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他觉得自己重生了。
他们知道,自己的乌纱帽保住了,甚至只要跟着这位新主子好好干,未来未必没有戴罪立功、更进一步的机会。
但同时,他们也清楚地意识到,从今天起,海西省的天,彻底变了。
以前,他们只怕李正行,因为李正行会骂人,会整人。
现在,他们敬畏杜铭。因为杜铭能救人,也能杀人于无形。
茶室里,只剩下杜铭和联络员。
联络员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残茶,一边忍不住感叹道:“老板,您这一手实在是太高了。恩威并施,雷霆手段,菩萨心肠。既清理了隐患,让这帮人吐出了赃款,又瞬间收服了人心,避免了官场地震。”
他看了一眼那台碎纸机:“我看那几个老油条,出去的时候腿都在抖,但眼神里全是感激。以后您指哪,他们肯定打哪。”
杜铭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
湿润的凉风吹进来,吹散了屋内的烟火气。
“这不算什么高招。”杜铭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四百年的时光。
“大明朝的时候,张居正搞改革,用的也是这帮人。海瑞那样清如水的人,固然值得敬佩,但干不了实事。水太清了,养不活鱼。”
“只要他们能干活,只要他们肯听话,有点瑕疵,反而更好用。”杜铭转过身,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因为有瑕疵的人,才更懂得珍惜机会,才更不敢背叛。他们是被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这条命,这顶帽子,都是我给的。”
“这就叫——驭人之术。”
联络员听得心悦诚服,眼中满是崇拜。
“对了,”杜铭整理了一下衣领,“给张瑞年书记打个电话。”
“现在?”联络员一愣,“这么晚了……”
“对,就现在。”杜铭笑了笑,“张书记肯定也没睡,他在等我的消息呢。”
“告诉他,队伍我已经替他整顿好了。人心稳住了,钱也追回来了。明天的省委常委会,可以讨论‘东方芯’二期工程扩建的议题了。”
联络员恍然大悟。
这是在向一把手示好,也是在展示实力。
既然脏活累活、得罪人的活我已经干完了,人心我也收了,那么接下来的功劳和决策权,你张瑞年是不是也该让渡一部分出来了?
这不仅是对下属的敲打,更是对上级的政治宣言。
“是,我这就去办。”联络员快步走了出去。
茶室里只剩下杜铭一人。
他看着夜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照亮了远处起伏的山峦。
李正行倒了,障碍清除了。内部的机器已经重新上油、预热完毕。
这群刚才还瑟瑟发抖的“绵羊”,明天就会变成一群疯狂工作的“狼”,去撕咬那些阻碍海西发展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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